崔小强微笑不语。
我问道:“这些美女都傻吗?据说新的国家婚姻法都出来了,别说当小~三,就算是能转正成正室,一样可能面临人财两空。”
他笑道:“你才傻呢,现在早就不时兴这么玩了。我就认识个客户,包了个卖游艇的美女,以这个小~妞的名字付了首付,买下了一套房子。之后按月付房贷,权当是包养费了。什么时候玩腻了,两个人分手之日起停了房贷付款,一清二白,互不拖欠。美女得了房子,也不吃亏。”
我有些气急败坏地说:“原来,如今小~三倒成了阻止房价下跌的中坚力量。”
喝完茶,崔小强请我去足浴中心泡脚。在将脚伸到木桶里的瞬间,我有种返璞归真的惬意和舒适。晚上的人不是很多,我们俩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闲聊。
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领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进来,告诉老板各来一份养肾足浴套餐。只听她对小男孩说:“儿子,一会儿水上来就把脚伸进去,别怕烫,对你的身体好。”
一众宾客纷纷瞩目。
一个老头儿打趣道:“这么小的孩子,用的着补吗?”
她却毫不介意地笑道:“让他早点认识社会,知道社会的深浅,才会见怪不怪,不会迷失了自己!”
过了一会儿,木桶被端上来,娘俩开始享受足浴。
女人皮肤白皙,浓妆艳抹,一双白嫩的肥脚上抹着红色的指甲油,更显妖艳。小孩儿则皮肤细腻,连毛都没长全,活像个拔光毛的鸡仔。
老头儿又开口道:“你这是给他过早地灌输资本主义思想啊!”
女人满不在乎地说:“现在,都是农村的孩子见到城市的花花世界把持不住自己。城市的孩子从小就耳濡目染,早就见怪不怪了。我就是要他早早地见世面!美国小孩从小就接受性启蒙,人家不都是挺好的吗?”
当她说话时,小孩儿一言不发,似懂非懂。
崔小强对我说:“看看,现在对孩子的教育已经无孔不入了。别说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就连让孩子补肾都已经大大提前了。沛文,你可得抓紧时间结婚生子了,我们今年都三十二岁了,比别人迟一步就处处都被动。别等到时候,你送孩子去上学,人家以为你是孩子的爷爷呢。”
我笑骂道:“去你~大~爷~的,”心里却也觉得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大年初四,我去咸城机场办事,途径机场的家属楼花园,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在里面缓缓地踱步。
一晃四年多过去了,曾经的无数个夜晚,我和昔日的恋人淼淼在这里遛狗散步,畅谈心事。如今,我曾经在意的工作和事业距离我当初的期望相去甚远,感情上却依然没有最终归宿,而她却早已嫁为人妇,相夫教子。
世事变迁,往往只在转瞬之间。而人在匆匆的岁月中,错过了另一半,错过了另一种生活,却再也没有任何补救的机会。
花园小径的前方不远处,一对母子模样的人正在嬉戏,玩猜拳走步的游戏。母子二人玩得很投入,他们站在两条平行的线路上猜拳,赢者可以向前移动,输者则原地不动。
那母亲已经领先了很多,远远地甩开了儿子一段距离。小孩子则在后面又叫又跳,欢快活泼。
当母亲再次赢了猜拳,并又向前迈出一大步时,儿子终于按捺不住,嘴里面怪叫着扑到了妈妈的怀里,母子俩满是幸福的笑容。
这幅画面看得我心里溢满了温馨,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追着二人的足迹快步赶上。
那母亲无意中回头望向我,我们俩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口:“是你。”
是的,这位母亲就是淼淼,在见到她的一瞬间,我的思绪飞转,情感复杂。
她和四年前相比胖了一些,气色却越发地红润,即使是普通的居家服装也掩盖不住整个人周身上下、举手投足间显现出的一副贵妇的气质。
我们沉默了良久,我忽然开口道:“好久不见了,你好像胖了点儿。”
她的神色有些拘谨,点头道:“是啊,自从生完孩子以后,整个人都胖了一圈。”
我想起当年和她开的玩笑,顺嘴道:“不过,龙卷风还是会把你吹走。”
她微笑着点点头,算是回应,又拉过孩子,说:“叫李叔叔。”
我俯身摸了摸小孩子的头,问道:“你多大了?”
小孩子本能地躲到了淼淼的身后,只露出了脸,怯生生地望着我,说:“三岁了。”
淼淼笑着说:“孩子怕生,不太愿意说话,随他爸。”
我心里一阵酸痛,强忍着问道:“你还好吧?”
她点头道:“还好。我老公工作比较忙,照顾家里的时间少。我自从生了晓晓后,就一直在家做全职主妇。日子过得还算平静。”
我看着昔日的恋人从一个文静、羞涩的女孩摇身一变成为了举止得体的中年妇人,心里思绪万千,恍如隔世,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只机械地点头说:“很好,那很好。”
她问道:“还在志化?”
我点头道:“嗯,不过,现在在北京,回咸城的时间少了。”
她笑道:“我没事在家炒股票,看到志化的股票走势还算平稳。如今的大市这么不景气,能有这样的表现就很不错了。你去北京的梦想实现了,可以在事业上更进一步了。”
我苦笑道:“不过,还没结婚。”
她谨慎地说道:“有机会还是回来吧。我看新闻,北京的雾霾很严重,对身体不好。”
我很想问她那个机长对她是否很好,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我想无论如何,她的现状总好过跟着我东奔西走或者两地分居。因为以我目前的经济能力和工作性质,可能连这点悠闲的时光都无法给她。
简单地交谈了几句,我落荒而逃。
时光荏苒让我迷失地无影无踪,在自我的驱壳中慢慢地老化,发霉腐烂;故人相见任我苍老地无处遁形,从时空的洪流中将我缓缓打捞,风干蒸发。
我无法正视自己的青春已死,耿耿于怀自己青春岁月中的蹉跎和无奈,内心深处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和蕾蕾是在干嘛?到底是情投意合、短暂欢愉还是仅仅在徒劳无功地奋力拉紧早已远去的青春驳船?
这个春节以我的忧心忡忡而结束,我想该找个合适的机会和蕾蕾谈谈未来——关于我们共同的未来。
节后上班第一天,王岳就通知我,原结算主管请调去了其他部门。说这话时,她带着颇为激动的语气,诉说着对公司突然人事变动的不满,昭示着自己的毫不知情。然而,转过来她就开始命令我加紧交接。
我顿时恍然大悟,她其实早就知道节后会有此变动,所以才在节前费尽心思地重新调整分工,在减少人员的情况下,让我不明就里地接任工作。
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我心里充满了不满,也唯有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安排。
过了几天,新来的安小晋主动约我吃饭,言之凿凿地要进行一次研究生的内部交流。我知道他初来乍到,不过是寻个借口找我引引路,打探下公司的内情。
饭店是安小晋选的,听他说以前天天应酬,基本上北京城稍微有名一点的馆子门清。他显然养尊处优惯了,脸色白皙,长得很富态,连脖子后面都挤出了褶子。
说起去年年底奖的事情,他忽然故作神秘地说:“老李,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
我一愣,指着自己的老脸插科打诨道:“你佩服我长得年轻吗?”
他笑了笑,说:“虽然来公司的时间不长,可我也算见识了咱们单位的文化。秦总有点私企的风格啊,奖金也要弄出个三、六、九等,差别还不小。”
我情知他手眼通明,恐怕连我分了多少也已经了然于胸,便淡淡地说:“你老兄去年来得晚,等到今年年底,恐怕就是你大丰收的时候了。”
安小晋不为所动地说:“我还真不在乎那么点奖金的事情。你说有些人总喜欢盯着别人的奖金眼红,那不是庸人自扰吗?看见别人比自己多了几万块,心里不平衡,何必呢?你能去讲理吗?讲理有用吗?没用,那你不平衡,明年的工作你不干了?还得接着干吧?那就只能老老实实的!”
我听他似乎话里有话,便附和道:“挣多少钱出多少力,这个世界很公平的。”
安小晋笑道:“咱俩想到一起去了。我现在就想过早八晚五的生活,单位的事情再忙也别耽误了我下班!我一不图升官发达,二不图奖金分红。哥们大前年在通州新买的房子,到现在升值好几倍呢!在咱单位我就图个安稳!”
我不知道他的话是直抒心意还是虚与委蛇,只好故意问道:“你这交大正儿八经的研究生,师兄弟在部委里面满仓满谷,人脉丰厚,又好歹是当过副总的人,年富力强怎么就开始消极避世了?”
他满不在乎地笑笑:“你还年轻,再过几年就理解了。人要争取,更要认命。人生一辈子,起伏很正常,心态最重要。我那些在部里的同学,今天看人提拔,明天瞧人失意,自己如果心态不调整好,早就去见马克思了。即使活着也是郁郁不得志。所以,要做到能上能下,能屈能伸。”
这倒也是一种体制内的精英,知道顺势而为,每天看书喝茶,随意清闲,怡情养身!
我笑道:“中年男人能日日莺歌燕舞、灯红酒绿的毕竟是少数。普通人只能通过自我麻痹和得过且过来虚度余生。”
他颇为感慨地说:“其实历史上多少留下人生智慧佳句的大人物,他们或多或少地都有过********的经历,马放南山、面朝大海也有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不过,他们都想通了,所以才给后世留下了诸多的处事名言。”
我笑道:“成功的人继续和世界较劲,不断建功立业。大部分普通人则转而和自己较劲,成了心灵鸡汤大师。所以,生活中的大部分人都或牵强或怡然自得地过着平凡的生活。”
安小晋忽然说道:“说起来,你目前最紧要的事情就是赶紧结婚,稳定下来。”
我摇头苦笑道:“你也知道北京的房价,我怎么安定?”
他不以为然地说:“找个有钱的女人啊。有些女人是把嫁人当事业来追求的,男人也可以啊。你要是想开了就抓紧,再过几年,你就只能找二婚的了!”
我又笑了,说:“老安,你行啊,到处人生布道,连头婚、二婚你都包。”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在工作上还有机会。别看王岳现在骑在你头上,不过,女的一生完孩子就完蛋,根本没心思工作。”
我连忙正容道:“我真的不在乎什么正职、副职。大家有的是机会,犯不着在一棵树上吊死。”
他搓着牙花子,忽然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刚才说有些女人是把嫁人当事业来追求,我看你们那位王岳,是把事业当嫁人来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