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除萨特之外,波伏瓦还有一个重要的情人就是美国作家纳尔逊·奥尔格伦。
1945年,萨特与美国女记者多洛莱斯建立起恋爱关系,并把这一切写信告诉了波伏瓦,萨特认为多洛莱斯是自己遇到的除波伏瓦之外的最好的女人。波伏瓦感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严重威胁,她像一个怨妇一样飞到美国见到了自己的情敌,但她还没有离开美国,情敌已经离开美国飞往巴黎与萨特团聚了。
此时的波伏瓦深受刺激,对她与萨特之间的所谓忠诚关系产生了动摇:
彻底的忠诚常被挂在口中,但很少见人身体力行。当人们约束自己实现彻底忠诚的时候,他们常认为它伤害了自己。传统婚姻往往允许男子间接地寻花问柳,但是却不允许女子这样做。如今许多妇女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权利和实现幸福的必要条件;在这种情况下,假如在他们的生活中没有什么东西可补偿男子朝三暮四给她们造成的损害,她们就会嫉妒、烦闷。这样的可能总是存在的:其中一方喜新厌旧,那么另外一方就会认为是被不公正地欺骗了。于是两个自由的人变成了针锋相对的虐待者和被虐待者。
这是她从萨特带来的伤害中得出的结论。
这也是她与奥尔格伦恋爱的机缘。这场恋爱依然伴随着深深的失意和复仇的火焰。
波伏瓦在小说《名士风流》中描绘了女主人公安娜与美国作家刘易斯婚外恋的情节:安娜在美国之行的时候,一直怀着找一个情夫的意图。为此,她主动地与菲利普、刘易斯两个男子联系。与菲利普调情受挫时,她感到了“肉体上的失望”,于是转向了刘易斯,并跑到芝加哥与他见面。显然,这里有她与奥尔格伦的爱情故事的影子。
此时,奥尔格伦39岁,身材高大,相貌英俊,刚刚离婚,和波伏瓦相遇时他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作家。
带着对萨特“背叛”的怨恨,波伏瓦拨通了奥尔格伦的电话,随后,两人在芝加哥度过了愉快的三天,并且很快如胶似漆。5月,波伏瓦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美国。此后,她不断地给奥尔格伦写信,在信中,她亲热地把奥尔格伦称做“我亲爱的丈夫”、“鳄鱼”,并把萨特灌输给她的爱情观灌输给奥尔格伦。
她在信中这样对他写道:
当我想到你克制自己不去找女人或者赌博,像个和尚似的生活时,我感到很内疚,千万别这样,我这是真心话,不是真心话我是不会说的。我决定告诉你,没有任何东西会损害我们的爱情,你要把多少女人带回家都行,无须告诉我……宝贝,生活别太枯燥了,我不想剥夺你最起码的东西。
奥尔格伦曾计划等波伏瓦再次到美国时,将向她求婚。波伏瓦回信说,婚姻对双方来说意味着放弃对他们任何一方来说都是十分充实的世界,让他打消了结婚的念头。
1948年5月,波伏瓦再次到芝加哥与奥尔格伦相会,为的是腾出萨特与多洛莱斯相会的地方,但波伏瓦仅仅呆了两个月就回了巴黎,奥尔格伦满心不情愿地看着波伏瓦又一次离开了自己。
1948年底,奥尔格伦在信中表达了对他们之间这种“隔海情缘”的不满和怀疑。他厌倦了孤单,他希望稳定、安全、有人陪伴,他想结婚,他对波伏瓦说:
只是想要有朝一日拥有一个我自己的地方,同自己的女人,甚至自己的孩子一起生活的地方。想要这些东西并不异乎寻常,这是普通人的愿望,而我从来没有体验过……我需要一个靠近的人,而你是那么遥远。
1951年,波伏瓦去了纽约,顺便看望了奥尔格伦,此时,奥尔格伦正打算与前妻复婚。
(2)
爱情结束了,友谊还在。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在1960年,最后的通信截止在1964年。在最后一封信中,波伏瓦告诉奥尔格伦她的回忆录《时势的力量》将在美国出版,但这本书最终导致了二人关系的破裂。因为在这本书里,波伏瓦细致地描绘了他们之间的爱情,这在奥尔格伦看来,是严重地暴露了他的隐私。1981年,奥尔格伦在接受一位记者的采访时,愤怒地拿出装有波伏瓦信件的铁盒子又敲又打,说:
我们来往信件的一半都让她换成钱了……见鬼,情书应该是隐私……我去过世界各地的妓院,那里的女人们都知道要关上房门,不管是在韩国还是在印度,只有这个女人,“砰”地把门打开,叫来公众和新闻界。
由于情绪激动,在记者采访完后的第二天,奥尔格伦就去世了。直到这时,人们发现他依然爱着波伏瓦,他身边保存着三十多年来存放两人信件的铁盒子和波伏瓦送给他的两朵小花,它们早已成了干花。
奥尔格伦去世两年后,波伏瓦到美国时来到他的墓前探望。她对这段感情也难以释怀。直到去世时,波伏瓦的手上还戴着奥尔格伦送给她的戒指。
清算已毕,萨特与多洛莱斯的恋情让波伏瓦开始回顾自己与萨特相伴走过的20年感情历程,她承受了许多痛苦,她的那些女朋友们也同样承受了身为女人的痛苦,无论是扎扎、奥尔加、旺达、丽丝还是比安卡,她们不得不忍受社会对女性的约束。她想通过解剖自己,写一部关于女性自身、讲述男女差异的著作,这就是《第二性》的成因。“女人不是先天生就的,而是后天形成的”,这是《第二性》中最具号召力的名言,它启发不少女性反思自身,鼓舞了世界妇女运动。但波伏瓦也受到来自男性专制世界的攻击,她被人任意歪曲,说她是得不到性满足,性欲冷淡,女同性恋者,男性阳具崇拜者,慕男狂,未婚妈妈……
对此,波伏瓦说:“这几乎没有使我产生什么烦恼,我在坏名声中自得其乐。”
到了垂垂暮年,年轻时的那些熊熊激情熄灭了,那些可爱的情人们也拼尽了最后的热情后开始凋谢了,只有萨特还在追逐着那些光鲜的女人们。1965年,萨特收养了一个名叫阿莱特的养女,这意味着养女将继承萨特的全部著作权和遗产。一时间舆论界纷纷为波伏瓦打抱不平,认为这是萨特对波伏瓦的背叛,有人开始惋惜两人没有结婚。但是,在《清算已毕》中,波伏瓦这样写道:
我一生中最成功的事情,是同萨特保持了那种关系。
波伏瓦说这番话时有着何等的超脱!但由此而来的无奈还是伴随了她半个世纪。波伏瓦说,女人不是天生的,是被塑造成的。这话用在她和萨特的关系上也合适,走那样的人生之路,并不是她之本意,是萨特让她如此,她也就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