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至今人们还未达成共识,先天或后天因素,哪个对一个人的人生包括爱情起决定作用。从波伏瓦的经历看,好像一切都在先天注定了,尤其是她在少女时代表现出的同性恋倾向,更让人觉得老天注定不让她走一条平常路。
波伏瓦出身于巴黎一个正统的资产阶级家庭,她集父母的优点于一身,儿时的她就显露出非凡的才华,以“小才女”远近闻名。当家庭由富贵逐渐走向衰落,她亲眼目睹了生活的窘境,贫困给她少女时代的生活蒙上了一层阴影,父母经常不厌其烦地在她耳边重复一句话:“你没有嫁妆,你必须好好读书、工作。”童年的波伏瓦就已经懂得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波伏瓦升入小学四年级时,班里来了一个叫伊丽莎白·马比耶的新生,昵称扎扎,她短短的头发,皮肤黝黑。扎扎曾因在乡下煮马铃薯时,衣服着火,大腿被烧伤,因此在家休学一年。波伏瓦对她有这样的经历十分钦佩,觉得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扎扎说话诙谐有趣,经常学老师说话,模仿得惟妙惟肖;待人接物彬彬有礼,落落大方,尤其是她对老师说话的时候,完全是对同辈人一样的口气。她毫不羞怯地当众弹钢琴,面对老师指责的眼神她也坦然自若,这在波伏瓦看来简直是一个壮举。
扎扎改变了波伏瓦的性格,让她变得勇敢,敢于我行我素,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当波伏瓦走进扎扎的房间,想到房间里有扎扎用过的东西就无比激动,身体竟产生异样感。每次放假,她都感到几乎要崩溃,因为不能见到扎扎了;每次开学,她都能为即将再次见到扎扎而欣喜若狂。有一天,她突然意识到:“我由于她的不在而受着煎熬。”十几岁的时候,波伏瓦曾鼓足勇气向扎扎表白:“我喜欢你。”这让扎扎吃惊不小,而波伏瓦也并不完全清楚这种非同寻常的感情的真正含义。
进入巴黎高等师范学校后,波伏瓦结识了梅洛·庞蒂,她把梅洛·庞蒂介绍给扎扎,两人很快坠入爱河。到了谈婚论嫁的前夕,由于梅洛·庞蒂私生子的身份暴露,扎扎的母亲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梅洛·庞蒂为了维护家族的声誉,违心接受了扎扎母亲的提议,从此冷淡扎扎,这导致了扎扎的精神失常,并诱发脑膜炎,在高烧昏迷四天后,扎扎去世了。
但扎扎从来没有在波伏瓦的生活中消失,波伏瓦常常从那些聪明而率性十足的女生身上寻找扎扎的影子,这引发了她一次又一次同性之恋。但哪一位女生也比不过扎扎带给她的感觉,时隔30年后,波伏瓦在回忆录中描绘了她与扎扎相识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尽情抒发了思念之情。
(2)
波伏瓦的独特之处在于她不是纯粹的同性恋者,她从不会因为扎扎而失去对男人的兴趣。15岁时,她对自己的梦中情人作了设想:
如果我遇到比我更完美、和我同类型而且同我很合得来的男人,我才会嫁给他。我为什么要求他比我强呢?男人是一些特殊的社会分子,在出生时便享有大量特权,如果一个男人无法全面胜过我,我会认为自己相对比他强得多。为了表现他和我同等,他必须比我优越……我命里注定的男人应该既不比我弱小,也不过分强大,他应具有相当的卓越来担保我的生存……他应该是从一开始就具有尽管是初看来只是某种希望的完善。他很快便能成为我理想中堪称我表率的人,能够远胜于我。我不允许自己无法理解他的思想或是不了解他的事业,爱情必须有助于这一点,当然我会小心地使我俩之间不会有太大差距。
初入大学的波伏瓦十分崇拜表哥雅克,觉得他懂的很多,却一点也不自傲。他总会说一些有趣的事情给波伏瓦听,他的声音那样亲切,只要一见到他就会感到快活,波伏瓦常常靠在枕头上流着眼泪想:我哭了,因为我喜欢他。
雅克经常带波伏瓦去酒吧喝酒,酒吧里鱼龙混杂的气氛让她感到十分好奇。
当时的资产阶级对男女在性道德上的要求极不平等,男孩子在结婚前被鼓励有一些风流韵事,这被看成是一种男性魅力的体现,几乎没有一位男子在结婚前还是处男,而女子却要守身如玉,遵守所谓妇道。波伏瓦对此非常不解,她经常假装轻佻地和酒吧的客人搭讪,谎称自己是一个模特或者妓女。
在《第二性》中,波伏瓦曾经分析过自己当年做出这一大胆行为的心态:相当一部分年轻女子出于对家庭的不满,对正在发育的性征十分恐惧,或者出于偷食禁果的好奇而模仿妓女,她们如孩童般幼稚,并不性感冰冷的女孩子相信自己不会玩火自焚,相信迟早有一天某个男人会相信她的话。
在酒吧遭到男人们肆无忌惮的嘲笑让波伏瓦感到一种冒犯礼仪和权威的快感,甚至那些言语上的淫秽,也不能让她产生反感,反而对酒吧里那些奇异的性事颇感兴趣。
雅克最终娶了陪嫁更为丰厚的女人。波伏瓦并不因此而难过,与雅克交往的经历让她见识了很多,她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想要的并不是一个男人,而是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