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嘴上说着要朕雨露均沾,私底下却算得比谁都仔细!”寰宇忍俊不禁地看着我,“十二次?不是十一次?”
我恍然大悟,原来寰宇在这里等着我,又羞又急,忙扯开话题道:“您还没回答臣妾,做什么不追封李淑媛呢!”
寰宇闻言脸色微变,继而便示意他要起身。
待内侍将浴具撤去,我与他并肩而卧,寰宇伸手将我拢在胸前,嗅着我发间淡淡的茉莉香气,声音却有些沉郁,“她会难产,着实因为心情抑郁所致,朕却帮不了她。”
寰宇发现了我的颤抖,便抱得我更紧,“朕不知道她们哪里找来的证据,说晨舞为求子而与太医私通,甚至说她腹中的孩子也不是朕的。”
我心中大骇,****宫闱混淆皇室血统,若罪证确凿,莫说生下美咲,李室一门都难逃灭顶之灾。晨舞,我记得寰宇方才这样唤她,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我的面前直呼妃嫔的闺名。
“朕和太后都相信她不会这么做,可常氏和萧氏说得有凭有据,晨舞也百口莫辩。”寰宇冷笑了一声,“朕虽用强将风波压了下去,但从此不得不疏远晨舞,她彼时身怀六甲哪里经得住这些折磨?生美咲的时候就这么去了,一句话也没有留给朕,定是怪朕辜负了她。到如今,朕也不愿有人再想起她,不希望有人以此来伤害美咲。有时候,身为帝王也有许多无可奈何,甚至无法保护自己的女人和孩子。”
我抬头看着寰宇,他眸子里的情谊那样浓烈,从前那个李晨舞,一定是他心坎上的女子。伸手捧起他的脸,我低声道:“往后臣妾会为您守护您爱的人,李淑媛的悲剧不会再发生了。”
寰宇笑得释然,“先保护好你自己吧!”
我见他神思回转,才甜甜笑道:“美咲往后有臣妾这个母亲,凭谁也伤害不了她。您既然相信李淑媛,何不给她死后殊荣,也更证明她的清白,这件事就让臣妾为您分担吧!”
寰宇的目光有些奇怪,捏着我的脸问:“朕以为你会吃醋的。”
我坦荡荡昂起下巴,佯装不乐意道:“那日谁说皇后不能多疑心多猜忌,训得那样严肃,其实自己也不过如此。”
寰宇翻身摁着我挠痒,我笑得喘不过气来他方罢手,脸颊贴着我的脖子轻声道:“就这样记住朕和你说的每一句话,一生都陪在朕的身边。”
“嗯!”我呢喃一声,随即便融入在寰宇的一片温情之中。
那一晚寰宇比我先睡着,躺在他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我的眼前却晃过许多人的脸,常云倩、萧亦瑶、寰宥、太后、林宛梅……
那天常、萧二人来坤宁宫后,我只说了几句皇后该说的话而没有站在任何一边,但萧亦瑶就是觉得我偏袒常氏,她言词间诸多不服我并不计较。可让我不悦的是,她仿佛看到了我和寰宥在寿宁宫外的那一幕,那一抹明艳的笑容里隐藏着更深的含义,但一定是与事实相悖的。
听寰宇说起李晨舞的遭遇,我才发现,指不定萧亦瑶又想故伎重演,且萧、常二人究竟是敌是友,谁又知道呢?
我紧了紧抱着寰宇的手,心疼地呢喃一句:为什么她们就不能好好地爱你呢,这样勾心斗角,不累吗……
翌日早早醒来,侍奉寰宇我已得心应手,他愉快地与我话别,送至门外,我却突然道:“皇上今日把岳公公留在坤宁宫可好?臣妾有些事要公公帮忙,今日派坤宁宫的总管跟着您好么?”
寰宇愣了愣,随即对岳祥道:“忙完皇后的事,再来涵心殿。”
我待前来请安的各宫妃嫔散去后,才把岳祥叫到面前,却先忙着要莲衣请他吃点心赐座,如此半日他终究忍不住,垂首问我:“涵心殿里诸事繁杂,奴才怕一些小太监侍奉皇上不周到,眼看着皇上也要下朝了,娘娘这儿若没什么事,奴才可否先回涵心殿去?这些点心奴才收着慢慢吃。”
“是啊!皇上那里才最重要,那本宫就长话短说。”我温和地笑着,捧着精致的手炉问他,“一直想问一问公公,本宫是不是长得很奇怪?”
岳祥大惊失色,迅速离座匍匐在地上,颤巍巍地答:“奴才该死,竟让您有这样的误会,还是娘娘听了什么小人的谗言,您怎么会……您貌若天仙,怎么会长得奇……奇怪。”
我掩嘴而笑,示意莲衣扶他起来,继而道:“小人倒是没有,只是本宫很好奇,进宫以来公公要么就是不敢和本宫对视,要么总是偷眼看本宫,所以才会想自己是不是长得很奇怪。公公见惯了后庭如云美女,也许本宫这点姿色让你觉得格格不入也指不定。”
岳祥哭笑不得,又要下跪早被莲衣拦下,“公公有什么想法和娘娘说了不就成了,奴婢也好奇呢!”
岳祥瞪她一眼,随即才支支吾吾道:“奴才总瞧着您像一位故人。”
心里咯噔一下,只记得莲衣说竹青那姑娘和我有几分相似,怎么我又像另一个人了?
“其实您长得并不像她,只是笑起来眼眉间的气质很像,奴才总不敢确定,所以时不时要看您一眼。实在该死,实在该死。”岳祥尽力为他的行为做着解释。
我心里不知为何觉得有几丝焦躁,只垂着头问:“那位故人是谁?”
岳祥矛盾了片刻,终究道:“是四爷的生母,先帝爷的皇贵妃周娘娘。”他又补了一句,“只是笑起来有那么一眼像,仔细看就分毫不像了。”
“送岳公公去皇上那里吧!”我一壁说着,便起身往内室去,岳祥和莲衣俱看不到我的神情,却听莲衣极低声地问岳祥,“皇上知道吗?”
“寰宇知道吗?”我苦笑着问自己。这岂不是很奇妙?我竟然长得像寰宥的生母,那个畏罪自缢的女人。不,岳祥说是笑起来像,笑起来很像!
那一年,寰宇该有九岁了吧,他不会记不得那位周娘娘的面容……那莲衣!是啊,那年莲衣才到寰宇身边,理当没见过她。而周氏作为罪妃,崇德殿里更没有她的遗像供奉,故而常氏、萧氏她们都没见过寰宥的生母,也定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几分相似。
可是……太后她一定看得出来,眼下后庭之中还有谁会比她更了解周氏?但一个多月来我从未在她的神情里见过丝毫异样,难道是因为寰宇吗?
越想,脑海里就越一层层绕得紧,我一手揉着额角一手捧着手炉立在窗前,此时天空已不会再飘雪,但积了一个冬天的白雪尚未全部融化,白日里有阳光时它们会化开一些,若夜里骤冷,便又冻成了冰。莲衣告诉我如此反反复复的确要些时日,可春风又最是润物细无声,常常叫人冷不丁地就发现自己已置身在浓浓的春意里,丝毫没有准备。
彼时我笑道:“这需什么准备,春日来了便是来了,准备了又会如何?”
此刻我才发现,这句话真是一点道理也没有。
“主子,岳公公回去了。”莲衣在我身后,顿了会儿才又道,“奴婢多说一句,今日这事儿皇上回头便会知道了。”
“嗯!”我应了一声没有说话,其实这些倒不必莲衣来告诉我,皇嫂很早就跟我讲过,但凡不是沉湎女色的昏庸帝王,通常皇帝对于他的后宫每天在发生什么是了如指掌的,一个男人面对那么多的女人,若事事都管,那天下的百姓全要打饥荒了。
“奴婢……真的一点也不曾察觉。”莲衣低声道,“奴婢进宫时,皇贵太妃已经死了。”
“皇贵太妃?”我转身看着她,问,“她不是罪妃吗?上回你那么称呼她,我已经觉得很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