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莲衣的心意,多一个人在多一双眼睛和耳朵,就不怕颐嘉人后去放肆,可我心里十分不愿意见她,想到腹中胎儿正在养成,胎教之重,却要陪着我面对这种人,当即决心唤莲衣:“本宫正和宁嫔说得高兴,多一个人没意思,你请她回去吧。”
莲衣既离,项和雅轻声说:“臣妾也曾听闻颐嘉郡主脾气古怪,总爱嚼舌头造谣生事,奈何老六王爷宠爱她,连她们府上老王妃和兄嫂们都忍让着。”
想起她曾经造谣生事污我名节,心里便一阵厌恶,也再无情绪和项氏闲聊,应她一句:“不喜欢的人少些接触便是,是好是坏品性如何,也就不相干了。本宫有些乏了,让莲衣一会儿来送你回去,好好照顾美雪,有任何事只管来坤宁宫找本宫。”
她起身行礼谢恩,目送我离了正殿,我径自去孩子们的殿阁,美咲已经玩累了歪在一边睡得香甜,岚儿和智儿也酣然大睡,乳母在一旁轻轻摇着扇子,留心是否有蚊虫滋扰。
因见我来了乳母忙起身,我便索性叫她下去歇一歇,接过扇子盘膝坐在一旁,轻轻摇着风,听着她们轻缓平稳的呼吸声,心也跟着静下来。
不多久莲衣过来,端一碗蜜茶给我喝,“娘娘和宁嫔说了好一会子话,喝碗蜜茶润一润,袁太医说忌冰冷,这是在荫凉处放凉的。”
她提起来我才觉口渴,然才喝了两口,美咲迷迷糊糊地醒了,喊着要喝水,我将她搂在怀里喂了几口,她才又心满意足地睡去,我不禁笑:“又忍不住溺爱她了,听说我和皇上不在宫里时,每日饮食作息都极有规律,每天随姐姐们去学堂,下了学一起玩耍进膳,如今接回来,我又什么都一味由着她,瞧这大白天睡得小猪似的。”
莲衣笑:“娘娘往后也要多多宠四公主才好。”
此时金儿在门前探头探脑,莲衣去问何事,回来蹙眉对我说:“颐嘉郡主擅自做主住在宫里了,在寿宁宫的偏殿里。”
“她还真不客气。”我愠怒,“虽不合规矩,但若计较恐损老六王爷颜面,偏偏我不好撕开脸赶她出去。”
“奴婢方才送宁嫔回安雅阁时,险些也被她缠上,可她不知又看到什么新鲜事儿,先绕开跑了,宁嫔后怕不已,说她惹不起这样的人。”莲衣眉头紧蹙,轻声道,“留在宫里,终究是个祸胚子,娘娘最好一次也别见她。”
我颔首,冷然道:“去和王巍说,派人盯着颐嘉,必要的时候就把她软禁起来,反正是她自己要进宫住着,既然进来了就由不得她了。”
之后两日倒也太平,太后和皇帝及众妃顺利到达行宫的消息送回来后,我便安下心平静度日,每日不过耐心陪着美咲玩耍写字,再有袁卓已一日两次来把脉,保我母子周全。
这一胎很平稳,没遭遇车马颠簸,也没有伤心难过的事,袁卓已说胎儿脉息不明显,但并非是弱,且我自身也没有不适的反应,没有呕吐没有倦怠,一切都很健康,算着日子该在来年正月临盆,想着寰宇说这一年会有许多精彩的事,心里竟没有底,不知道届时大腹便便的我,能不能和他一起去面对。
而莲衣曾与我闲聊时提起朝廷与管国的战争,自旧年入冬和谈至今,似乎少了许多硝烟的气息,她是为我高兴的,可我却现实地告诉她:“管国地处南方,如今正值酷暑,那边比这里还要炎热数倍,天朝地幅辽阔,将士们来自五湖四海,又有多少人能承受酷暑?可是对管国将士而言,他们自小就在这样的气候环境里长大,早就习惯了。你说皇上他会冒险在这个时候打仗吗?估摸着天凉了,和谈也该见头儿了。”
莲衣听得脸上白一阵绿一阵,嘀咕着:“皇上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呢。”
我何尝不希望世界清平两国永世交好,但现实如此,人不能活在幻想里,这件事在我心里早就被搁在一旁,所以才能如此稀松平常地对莲衣说这番话。
此外无他,没有了太后皇帝和妃嫔的宫廷分外宁静,自在轻松地过了大半个月,除了寰宇每天都会派人送瓜果来给我,宫里没有任何不寻常的事,正想着能安然度过整个夏天,盼着入秋后寰宇回来,莫名其妙闯来宫里并住下的那个祸胚子,果然生出事端不叫人消停。
那日金儿来禀告说颐嘉中暑晕在了寿宁宫里,虽然已请了太医瞧,但是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闹得大热天还派人出宫去请老六王爷和王妃进来,这会儿人才进宫,正往寿宁宫去。
“娘娘要过去吗?”莲衣很反感,嘴上虽这样问我,脸上则满是不情愿。
天气十分炎热,动一动便是一身汗,袁卓已再三叮嘱我不能受暑热,所以一来避着颐嘉,二来养胎,我没有离开过坤宁宫半步,此刻想着要为了那个人跑出去冒险,何需莲衣不情愿,我自己都不能答应。
“不去。”我果断地拒绝了,但之后虽歇在寝殿内,心里也不踏实,不知道寿宁宫那里闹什么文章,按说这些日子王巍那里没有什么奇怪的消息递进来,颐嘉还能兴风作浪什么事?
果然一个时辰后,老王妃带着儿媳妇来了,我去正殿见他们时,莲衣在我耳畔轻声说:“才刚听说,老王爷气得也中暑了,似乎没什么好事呢。”
入殿内,果然见老王妃绷着一张脸,她家长媳妇脸上也笑得尴尬,我温和地问她:“嫂嫂,婶母这是怎么了?”
她尴尬地看一眼婆婆,对着我欲言又止,莲衣带宫女来奉茶,老王妃突然开口:“娘娘可否让宫女们都下去,臣妾有些话想私下与您说。”
我朝莲衣示意,她带着人离去,殿门徐徐合上,一阵暖风扑面,暑气被挡在了外头,殿内虽凉快,如此也嫌闷,果然坐一会儿一老一少就不自在,老王妃终开口,问我:“那位袁太医如今可还侍奉着娘娘的脉?”
我点头不语,但听她儿媳接着问:“不知袁太医可有家室?”
我摇头,问她们:“怎么了?是颐嘉又想让本宫做媒指婚吗?”
老王妃长长一叹,看我一眼,眸中尽路厌恶的目光,自然这厌恶不是冲着我来,口中亦嫌恶:“臣妾身为那孩子的嫡母,真真没脸对娘娘开口,臣妾一辈子挣下的脸面,就要被她毁了。”
“娘,这和您什么相干呢。”一旁儿媳这样劝着,见婆婆气得说不出话,便结结巴巴尴尬地向我解释,“今日颐嘉中暑晕厥,寿宁宫的人便请了太医瞧,谁晓得太医竟瞧出喜脉,父王和母妃将家中的大夫也私自带进宫来瞧了,的确是,父王气得直发晕。”
“这件事……和袁太医有关系?”我心里一阵发毛,不敢想象颐嘉到底做过什么事,显然如今喜脉不会假,但这孩子的爹又是谁?
老王妃恨道:“这小蹄子说孩子的爹就是娘娘身边的袁太医,求王爷和臣妾来请您开恩,成全她和袁太医。”
我直听得目瞪口呆,细细想来,回京后袁卓已离宫过一段日子,而后颐嘉也进宫住过一些天,若有事就该是那两段日子里,可我无法想象袁卓已会被颐嘉暗算,总不见得他是心甘情愿?
“如果赶着把婚事办了,不管人家怎么说三道四,总是明媒正娶光明正大,王府的脸面也能保存。”老王妃起身朝着我,虽然对这个庶女厌恶至极,还是为了保存家族的颜面来求我,“堕胎是容易的,可她这辈子还能嫁给谁?所以思前想后,既然袁太医没有家室,便求娘娘指婚了吧。求您看在老六王爷是皇上亲皇叔的份上,也给皇室留几分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