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说着便吩咐宫女去找,并送来与我替换,我欣然谢恩,一路将她送回寝殿,继而折返回来,莲衣伺候我洗漱更衣,终于清清爽爽地回到美咲身边,看着她安然而眠,想象着明日醒来就能唤我母后,心内的激动无以言表,甚至连太后才提过寰宇今晚在临幸新人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可我连日地忙碌,今天赏花宴干坐半天也委实辛苦,体力到后半夜便支持不住兴奋的精神,终是靠着美咲的床浑然沉睡过去,疲惫至极后的睡眠极其深沉,错过了美咲睁开眼的那一刻,反是小家伙使劲儿朝我怀里钻将我惊醒。
“美咲?”看着瘦弱的小丫头腻在我怀里,蜷缩成一团吸吮着手指,竟叫我恍惚以为还是梦。
“母后,美咲饿……”她吸吮着手指,扭动着小身子朝我撒娇,她大概完全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一场生死,仿佛如平日酣睡醒来,闹着肚子饿要吃东西。
我已然泪如雨下,把她紧紧地抱着:“好孩子,你醒了,你真的醒了,母后以为你不要我了,你舍不得母后是不是,你也舍不得的是不是?”
外头莲衣等人听见动静忙赶进来,见我抱着美咲哭,也不由得落泪,但终是劝我要冷静,一边侍奉我洗漱做妆和为美咲穿衣裳,一边就去御医馆把袁卓已请来。
美咲平日见太医总会哭闹不要吃药,今日见了袁卓已却十分乖巧,任由他望闻问切,更乖乖地回答太医的提问。一番折腾后,太后也来了,袁卓已向我们禀告:“小公主的日常饮食还不能恢复以往的习惯,微臣会指点御膳房准备药膳,小孩子容易嘴馋恐怕坚持不了两三个月,还望太后和皇后娘娘能狠一狠心。”
“这是自然的。”太后连连答应,却是对我道,“把孩子抱回坤宁宫吧,哀家心软,她一撒娇哀家就没主意了。相反哀家能命令你不许心软,你但凡心软的时候,就想想哀家吧。”
没想到太后会让我把孩子带回去,我以为她再也不会把美咲交给我带,忙不迭地答应下,至于将来还要不要抱回来,怎么也不该在这时候问。
而太后更提起了另一件事,对袁卓已道:“公主的病既然治好了,往后你就要安心侍奉皇后,例如让皇后小产的事,哀家再也不愿看到,皇室需要最尊贵的子嗣血脉,你若有功劳,哀家必然重赏。”
袁卓已面无表情地答应,不管在谁的面前,永远都那么沉静。
辞别太后,我亲自抱美咲离开了寿宁宫,果然这孩子在路上就吵着要吃肉馅饺子要吃油果子,许是躺了那么久身体都掏空了,才惦记这些油腻腻的东西,可任凭她怎么纠缠我也不答应,莲衣在一旁笑:“这两三个月,主子可有得磨了。”
我则笑:“只要她能好起来,磨我一辈子也不要紧。”
回到坤宁宫,照袁卓已安排的,第一顿饭只给美咲喝粳米汤,也是饿极了,小丫头咕嘟咕嘟就喝下大半碗,但稍稍吃饱了些便厌弃,缠着我要吃饺子,正纠缠着,婉儿进来禀告:“娘娘,静贵嫔已在门外等候了。”
我不解,莲衣打发了婉儿对我解释:“昨晚主子吩咐奴婢免了今日各宫晨昏定省,单独叫静贵嫔来说话。”
才想起这些,原是为了新人想要叮嘱华琼婕几句,可这会子美咲猴儿似的挂在我身上,而我也一刻不愿离开她,只能委屈华琼婕:“请她回去吧,告诉她缘故,别叫她误会了。”莲衣正要走,我又吩咐,“荣妃那里若要来探望,叫她别带吃的来,还要她告诉美瑭美仁,这段时间不能惹妹妹嘴馋。”
莲衣都答应,心情甚好地照我说的去做,而我寸步不离美咲,带她看后院的雪人,数屋檐上的冰棱子,这孩子才有些疑惑地问我:“几时下的雪呀,美咲怎么不知道?”
但孩子的体力终究大不如前,小半天功夫就软绵绵地靠在我肩头犯困,稍稍一哄便睡着了。将她放在我的床上,静静地守在一边,看她梦里露出笑容,心里便乐开了花儿似的,连寝殿里进来人也不知道,寰宇突然从身后抱住我时,直叫我吓了一跳。
可直到身体被寰宇怀抱住,才恍然明白自己也需要人保护,若不然一直处在保护美咲的立场上,就快觉得自己所向披靡了。
而我们俩就这样互相依偎着微微摇晃身子,彼此始终都没开口说话,仿佛谁也不愿意打破此刻得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半个时辰?两个时辰,感觉自己快要在寰宇的怀抱里犯困睡着,我们依旧谁也没说话,却是美咲从梦里笑着醒来,睡眼惺忪迷茫地看着我们,我才回眸看寰宇,小声地说:“醒了。”
“醒了。”他应我,在我面颊上亲一口,“辛苦你了。”
我摇头:“哪有什么辛苦,这段日子皇上和我不是一样的吗?”
美咲渐渐清醒,瞧见我们说悄悄话却不理会她,便吃醋生气,咿咿呀呀地爬起来伸手要父皇抱,寰宇这才松开我,把女儿高高抱起,仔仔细细地看她:“真真是瘦了,要赶紧吃回从前的小胖子才好。”
美咲咯咯大笑,就伏在父皇肩头吸吮着手指,得意地向我显摆自己得到了父亲的爱,我上来轻轻打她的手不许他吃,她便腻歪在寰宇胸前告状撒娇,娇娇软软地央求她父亲:“美咲要吃饺子,要吃水晶包,父皇……”
寰宇问我:“可以吃吗?”
我忙摇头:“袁太医说了,这两三个月要好生耐心地清除体内残留的毒素,孩子还小呢,千万不能落下病根,皇上可不许馋她更不许心软纵容,母后可是给臣妾下了命令,若是违反臣妾挨罚,皇上陪不陪?”
寰宇笑:“朕也没说什么,你瞧你。”一边哄着美咲,一边又与我说,“你对宇坤诸多宽容溺爱,怎么对美咲却如此严苛?”
我气道:“皇上是英明的天下君主,却是糊涂的爹,这是一回事吗?若是宇坤这样子,臣妾也断然不纵容他放开了肚子吃,您倒还数落起臣妾偏心。”
美咲见我和寰宇争辩,忙不迭为她的父皇护短,撅着嘴冲我嚷嚷:“母后不要凶父皇,哼!”
我忙把她一把抢过来抱在怀里:“小丫头,睡了一觉就不认人了?快说,谁最疼美咲?”
小丫头竟倔得很,不仅不回答我,更扯开嗓子大哭,惹得寰宇又来哄:“你好好的惹她哭做什么?”
真真是拿这对父女没法子,撂下他们就走,莲衣瞧见哭笑不得,自然很快领了奶娘来照顾美咲,寰宇安抚了女儿跟着我便来了。
“朕是说笑,你还真生气了?”见他这样问,我淡淡睨一眼,“哪里能为美咲生气,臣妾是累了,刚才差点就在您怀里睡着,又被这丫头搅了。”
寰宇心疼地扶我在热炕上坐下,又盘膝与我对坐,轻揉的手指按摩,似有穴道门路,几下功夫身上都感觉松快,他则不紧不慢地说:“手足皆有经脉连络心肺,朕让御医馆为你安排按摩女医,每日松一松筋骨比吃药强些。”
我笑道:“不必费那些功夫,不过是昨夜陪美咲没睡好,平日里臣妾还算安眠。”又淡淡看他微垂的面容,带了几分酸涩醋意问,“昨晚……项和雅可还好?”
他苦笑,目光依旧停留在我的手上,“都一样,也许她比霍荣华活泼一些,总算还能和朕说几句,倒是伶俐的人。”
我心底的醋意渐浓,能让他说出这几句,显然项和雅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想到昨日他私下夸项和雅容貌美丽宛若梅花,不由自主嘀咕:“宫里已有一个梅花儿似的娘娘,皇上又夸项和雅似梅,您也不怕人家生气?这会子,人家还怀着龙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