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若瑶,亦辰心里也有这样的疑惑——陈徵或许早就有这样的意思,为了拉拢官员武穆宗势必也会将云黛赐给他,但是此刻一句玩笑话她却如此激动,难不成有什么难言之隐?
“云黛,你逾矩了!”亦辰用眼神示意她赶紧坐下,“大家闺秀……闺训里没有让你对尊上这般无礼吧?”
“我……”云黛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失态,支吾着向陈徵道歉,“爹,我……我并没有想顶撞你的意思……这只是我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而已。”
陈徵眸中闪过一丝狠戾,但还是摇头道:“爹没有怪你,只是未来的事情很难说,早些放下执念才好。罢了!先用膳吧!”
之前愉快的气氛因为方才这样一闹倒是变得略微怪异,趁着亦辰和陈徵饮酒谈国事的时候,云黛找借口说要出去透透风便先行离开揽云居。
放心不下今晚异常的云黛,若瑶也向亦辰告辞:“殿下,我想去看看云黛,所以……”
她的声音极小,亦辰侧身离她很近才听清楚,说实话,他也担心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当即点头答应。
“去吧!如果云黛有什么心结,还要劳烦你开导她。”
看着他轻拍自己的手,若瑶瞬间又想起了凌昀和苏挽月。曾经,凌昀也会对娘亲做这样的小动作,其中的信任不言而喻。
但是这段因为双方利益联系起来的感情,让若瑶不敢把自己和娘亲的过去相比。她无奈的起身行礼,离席。
却在要走出去时,被陈徵叫住:“二小姐留步!”
芊语看着若瑶转身,反应不过来:“姐姐?”
“太傅在叫你呢!”若瑶小声提醒她。
二小姐……
对啊,芊语到今天才愿意记起这个身份。可是因为太多的变故,她忆起“二小姐”时总以为那是另外一个人。拥有她失去一切的另外一个人,那个人一直代替她幸福的生活着。
“啊?太傅有什么吩咐?”芊语迟疑的应道——这位太傅真是奇怪,从见到自己起,就开始处处留意自己。现在要离开揽云居了,他也不放过吗?
陈徵在不远处看向芊语时,借着酒意,眼前的女子有了一份朦胧的不真切感。好像,有个人,也曾这般站在那个位置巧笑嫣然。
毫不掩饰的惊艳与缅怀久久的停驻在陈徵眼中,他终于出声:“冒昧问一句,你的生母可是苏氏?”
“……这些,太傅不是早就应该知道了吗?”提及逝去的娘亲,芊语同样变得伤感。
“是啊……早就知道了……”陈徵又饮了一口酒,挥了挥手,“只是想确认而已,二小姐不要介意。随太子妃回去吧……”
陈太傅与娘亲相识吗?为什么要突然这么问?
芊语来不及多想,因为还有一个千金小姐等着她和姐姐前去开导,这些往事就先不要在意了吧。反正,过去了暂时就让它过去吧,执着于过去现在也没有任何好处。徒增伤悲罢了!
跟着若瑶一路寻找,最终在东宫一座高台上寻到了云黛。
那是东宫最高的皎月台,因登到顶楼,便可在月圆之夜享受伸手触月之美得名。
“云黛,这是怎么了?”若瑶来到她身后,关切的问。
眼前的女子好像又回到了初遇那天,一个人在众人觥筹交错时跑出来,独自在池边落寞的云黛。每次热闹处出现这样寂静无声的人景合画,若瑶会莫名的感到亲切。
从前,相府每次欢乐的宴会,燃放的烟火,都和她没有关系。她只是坐在屋顶,看着焰火稍纵即逝的美,像极了自己。
可是,那是不受人重视的自己,失去至亲至爱的自己。云黛作为太傅的掌上明珠,有那么多自己艳羡的东西,有什么事情让她如此落寞呢?
“若瑶姐姐,你有来这里看过吗?”云黛伏在雕栏上问她,“东宫这么大,唯一吸引我的就是这皎月台。距离上天这么近,就有种脱离京城的感觉,好像在可以策马驰骋的塞外,又好像在一处溪泉作伴的山林……”
“你不喜欢这儿?”若瑶打断她的想象。
“这儿是我的家,怎会不喜欢?”云黛苦笑,“只是当一切真情都和皇权沾上关系,都有了让我厌恶的物质气息。我……不喜欢这样被利用的感觉,更不喜欢明明利用我还要口口声声说为我好的借口!让我平步青云,继续身处高位,衣食无忧,这就是为我好么?无悲无喜,无情无爱,这就是所谓的好?”
若瑶联想起亦辰曾经提及的事,再看今天陈太傅的种种试探,明白云黛入东宫必定是早就内定好的事情。不管她情不情愿,这都是不能改变的事情。
无悲无喜,无情无爱。
这不是若瑶原先料想中的东宫生活吗?从违背心愿将自己当做一件物品卖到东宫起,她就死了心,除了复仇无欲无求。
事事无法如意,一贯养尊处优的云黛暂时不能接受这些,但是,她有必要让云黛尽早明白。
“时局逼得太傅不得不割爱而已,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你……真的不愿为了至亲退让一步吗?”
云黛难以置信的看着若瑶:“姐姐……你当真可以大度到把自己的夫君推向别的女子吗?东宫已经有了一位玖歌,就算以后再有,我都不想是下一个,绝对不会!”
“正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份,我才不得不有所谓的大度。人无论处于什么地位,总有该尽到的义务,我别无选择……”
“你有真心爱过太子吗?或者说有真正记挂在心间的人吗?”云黛的眼中不知何时有了泪水,“如果我愿意放弃现在的一切,是否不用再按照爹的意愿而活?”
真心爱过太子?
她是从来没有想过的,凌昀不仅给娘亲带来难以瞑目的伤害,还给她心上留下难以磨灭的伤疤。让她不敢再去相信亦辰流露的感情,她只会下意识的告诫自己这只是戏,是梦,很快就有戏尽梦醒的那天。
可是……即使她心里百般不愿相信,点点滴滴却浸入她心底,让她一步步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