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太傅那般的打量,芊语虽然感到心惊,但还是撇下兢惧躬身道:“太傅谬赞,芊语只是略懂皮毛而已,并没有太傅想的那样好。”
“好与不好,外人都可看出来,当年遴选东宫三师,就是因为看出殿下是根好苗子,才愿意辅佐至今。同样……今日见到二小姐,下官依然觉得……大有可为!”陈徵仍旧盛赞芊语,让一旁的若瑶不明白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亦辰出面打圆场:“师傅今日这么执着,怕是会吓到才和你第一次见面的芊语。说了这么多,也该传膳了,师傅请上座!”
他起身示意陈徵落座时,后者若有所思的扫了一眼芊语,慢慢吐出一句话:“惠安传奇尚不多说,眼前奇人务必怜惜。”
在场之人,除了亦辰,再无第二人明白陈徵的意思。
惠安传奇……
惠安此人,是皇族的一个异数,除了亲近的文官,历代太子,如今再没有人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说起来,“嘉妃之乱”中的嘉贵妃,如果不是她掀起了与朝廷的战争,兴许也会像那样从史书中被抹杀。
然而她的所作所为,当时已经危及到了江山社稷,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已经没有办法掩盖这桩丑闻。
与她相比,惠安倒是一个安安稳稳的存在,不会兴风作浪到朝廷之外,所以很容易被后人“遗忘”。
这位惠安的一生的确算是个传奇——本为皇太子迎娶的侧妃,后因为东宫正妃与良娣合谋陷害,终被太子厌弃。一次宴会,这位侧妃入了皇帝的眼。在其他妻妾的怂恿下,太子索性将这位不合心意的侧妃献给了自己的父皇!
这次不合人伦的进献却没有得到皇帝的婉拒,而是册封为卿贵嫔留在身边。之后的发展更加戏剧化,中宫皇后染疾薨逝,暮年帝王便将盛宠的已经贵为卿妃的她,再一次晋封,成为代掌凤印的皇贵妃。
本来是需要时时刻刻看太子脸色的东宫侧妃,一跃成为宫里最尊贵的女人,昔日夫君还要向她行礼,叫一声“卿娘娘”。
太子终于登基为帝时,太上皇健在,她却处于弥留之际。突然的疾病让人不得不揣测其中该有怎样的故事,但是无论事实是怎样,她还是撒手人寰。
按照太上皇的意愿,追封她为惠安太后,与早逝的惠宁太后一同葬于帝陵。
这段孽缘记录在皇室秘录中,史官将她真正的名字模糊化,只以惠安相称。而陈太傅作为武穆宗信任的东宫三师之首,也看过这段记载。
此时此刻,陈徵提及惠安的往事,再提醒他怜取眼前人——
难道……是让他说服若瑶将芊语送进宫,在宫里也布下一枚棋子?
“师傅……”亦辰为难的看了一眼若瑶,“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陈徵不再多说,率先落座。亦辰、若瑶、云黛以及一直静默的玖歌先后入座。
陈徵盯着从头至尾一言不发,几乎没有任何大动作的玖歌,出言问:“这位就是慎良媛?”
玖歌本以为这样安分就不会引起他的注意,没想到还是被提及,于是低头怯生生回答:“妾身玖歌,拜见太傅。”
一旁的云黛见她胆小甚微的模样,再想了想之前民间的流言,先入为主的认为她只是个装模作样引得男子怜惜的青楼女子。
于是依旧故意摆出不屑一顾的样子,岔开了话题:“充盈东宫无非也是皇上的意思,依我看,殿下心尖上的人是若瑶姐姐才对。”
“啊?”若瑶愣了愣,僵住的手被另外一只手握住。
亦辰眼带笑意的看向若瑶:“这是自然,东宫可以有良娣,可以有良媛。未来也许还会不得已有其他人。但是……太子妃只有一位。”
不得已……
原来和自己一样,太子心里也是极不情愿的,若不是为了做戏给相府看,他宁愿选择湄芜也不会选择她吧?玖歌忍住不看眼前柔情缱绻的二人,默默盯着其他地方,心却荒芜一片。
虽然不是第一次落入亦辰这样的眼神,但是因为那晚的事情,现在若瑶看他眼中的情绪仿佛有了些许不同。
东宫的确只得一位太子妃,那么你心里呢?也只住一人吗?
曾经娘亲所希望的一心人,对她爱过,也亲手伤了她,葬送了她的一生。一眼万年,若瑶此刻不敢再相信。
但是太傅是亲近之人,亦辰有必要继续做戏么?难道是习惯了尔虞我诈的生活,他已经对任何人都有了心防?
若瑶心里接二连三想借口否认他真情的流露,隐隐的又对自己的借口产生了质疑。不知不觉间,紧攥的手也反握住他的手。
“啧……爹,你看!”云黛故意扬声道,“殿下还真是没有顾忌呢,当真我们的面和若瑶姐姐……”
陈徵的目光却依旧停留在站在一旁的芊语身上,听到云黛的话才掠过他们握住的手,试探性的问云黛:“黛儿,你年纪也不小了,难道不想要这样的生活吗?”
云黛不明白陈徵为何突然这样问,脑海里划过一个人的面庞,面上一红:“爹……你说什么呢?”
“你太子哥哥的品性,爹十分清楚。若是有一道圣旨赐婚,把你也送到东宫,想必殿下也会好生待你的……”陈徵自顾自的说下去,丝毫没有注意到云黛僵硬的笑容。
“爹!”脸色煞白的云黛出声打断了陈徵,“刚才你也听到了,殿下说他娶别人都是不得已的事情,你忍心让女儿做那个让殿下为难的人,硬生生的将女儿塞到东宫吗?”
陈徵沉吟一会儿,问亦辰:“殿下,如若真有那么一天,你对黛儿……”
“爹!绝对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女儿不同意!”云黛猛的掷下银筷,激动的站起身,“殿下与若瑶姐姐的感情大家有目共睹!女儿与殿下自小相识,一直以兄妹相称。现在又认下若瑶这个姐姐,如果爹动了心思让女儿嫁到东宫,让女儿如何自处?身份的转换……女儿做不到!更何况,让女儿嫁给一个不爱的人做妾室,就是爹对女儿的承诺吗?女儿会幸福吗?”
若瑶看着眼前这位千金,从初始的文静夹杂着狡黠,到现在熟识之人前展现的活泼爽朗,心中有了一丝钦佩。
只是,对于一句玩笑话,有了这样激烈的反应,倒真是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