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凤鸾殿已有半盏茶的功夫,可若瑶仍旧觉得心有余悸,面对肃妃的质问,还有那凌冽的眼神,她竟觉得自己差一点无所遁形。
纵是她步步算计,可别人未必步步走入她的算计之中,比如肃妃。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肃妃竟然是见过凌若瑶的。
异姓侯的封地与凌云国接壤,先帝在世时,曾派异姓侯出使凌云,肃妃南宫如扮作男装,与其兄南宫晋一起装作异姓侯的仆从随行。
想起肃妃对她说过的话,凌若瑶忽然手心微冷,竟是有了些微汗意。
纵是以曾经头部受伤来掩饰自己记不起前尘往事,以独在异乡孤苦无依来解释自己百般周旋,却依旧没能打消肃妃心中的疑惑。
不过……好在肃妃没有别的心思,否则……
“太子妃,你是不是不舒服?还是肃妃娘娘说了什么让太子妃堵心的话?太子妃从宫里回来就一直坐在这里,什么也不说……”子衿看着一脸沉思的若瑶,不由得担心起来。
凌若瑶听到子衿的声音,微微回神,看着自己面前站着的子衿,目光带着一丝隐隐的探究。
连肃妃这样只见过若瑶数面的人,都能看出她和往日的凌若瑶大不一样,可眼前这个自小陪着太子妃长大的宫女,却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一切如常。
若非毫无心机,便是深不可测,然而想起子衿用飞鸽传书写的那封信,她已然明白,看似冲动天真的子衿,或许才是她身边隐藏最深的那个人。
“我没事,我只是在想皇后娘娘说的宫宴。”若瑶笑着摇了摇头,看向秋姑姑,“秋姑姑,你是宫里的老人,宫中一应礼数该是清楚明了的,既然皇后吩咐了,可不能有半点马虎。”
“是,太子妃,奴婢定然不负所托。”秋姑姑点了点头。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叫握瑜过来,我觉得这脖子酸得很,她手劲儿大,叫过来给我捏一捏。”若瑶朝着两人挥了挥手。
“太子妃,奴婢怎么觉得,您如今需要握瑜比需要奴婢还要多,奴婢都不知道怎么伺候您了。”子衿似乎有些埋怨地开口说着。
若瑶微微一笑,心中划过一抹了然,才开口:“你是随我一起长大的,我哪里舍得你做这些粗活?我巴不得日后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让你也做少奶奶,享清福。”
提起嫁人这事儿,子衿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脖子根,却见她有些羞怯地跺了跺脚:“太子妃又拿奴婢开玩笑了,奴婢这就去叫握瑜过来。”
“奴婢瞧着,太子妃素日里和肃妃娘娘并无来往,今日一见,才知太子妃和肃妃娘娘似乎投缘的很。”秋姑姑在一边不经意地说着。
若瑶心中一凝,不着痕迹的抬眼,扫过秋容的脸,心知这是在打探消息了,便不动声色地开口:“算不得投缘,不过是遇上了说两句话罢了。肃妃娘娘性子也怪得很,她竟劝我不该让你去帮着凌侧妃,我想不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原本只念着你久在宫中,办事利落才让你帮忙的,如今我只问你的意思,你若不愿去,我便跟凌侧妃说,帮你推了这差事。”
“奴婢谢太子妃体恤,更何况为太子妃分忧是奴婢分内之事,又怎敢劳烦太子妃为此等小事奔波?”秋姑姑如此说着。
“秋姑姑能体谅,确是再好不过的。今儿你也累了,下去歇着吧。”若瑶笑着说道。
?“奴婢告退。”韵秋点点头,躬身退出门,却见握瑜已经进来了。
?“太子妃,怀瑾姐姐趁着太子妃上午进宫的时候去了一趟摘星楼,带了些消息回来。”握瑜看着若瑶,说着。
?“是关于萧家的事?”若瑶问道。
“是,但也不止。”握瑜说道,“前些日子,太子妃让花娘查的那个杜飞扬,有消息了。”
?“哦?是什么来头?”
“杜飞扬的父亲是京中有名的财主,可惜杜员外早逝,留下孀妻独子;他的母亲是外地人,身份很普通,所以杜员外死后,留下这偌大的家产却不会打理,只得交给杜飞扬,可这杜飞扬偏偏是个不成器的,整日里游手好闲,挥霍光了所有家财。”握瑜说道。
“那有个姨母是皇上身边的心腹,是什么意思?”若瑶问着。
“这个还没查到,杜家和宫中并没有什么来往,倒是杜飞扬有个伯父,在朝中为官,而且官职不低。”握瑜将摘星楼查到的事情悉数说出。
“大理寺卿杜祥锐?”凌若瑶不经意间反问。
“不错,就是他。”
“我那天分明听到杜飞扬说,他有一个姨母在宫里当差,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倘若能知道他那个姨母是谁,说不定能为我所用,握瑜,你……”若瑶说着,让握瑜附耳过来,悄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却见握瑜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太子妃这一招请君入瓮真是妙。”握瑜听完,笑着说道。
“我请了,可要那君肯入瓮才行。”若瑶摇摇头,嘴角泛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口中喃喃,“杜祥锐……”
“太子妃,还有另外一件事。”握瑜再次开口,“上次出一万两白银委托摘星楼调查萧家之事的人又去了摘星楼,副楼主说,那人加了一万两白银,让摘星楼找一个人。”
“一万两只为找一个人?”若瑶疑惑,轩辕亦辰到底在做什么?
?“而且,那人要找的,并不是一个活人,而是……而是萧清漪的尸首。”握瑜顿了一下,才将最后那几个字说出口。
凌若瑶震惊,当时萧家被抄家灭族,连同三千隐卫一起,在午门被斩首,按照凌云王朝的规矩,萧家族人和隐卫都不得入葬,只能被当做弃尸抛在乱坟岗,成为许多兽类口中的食物。
而萧清漪当初是皇后之尊,又是饮鸩而亡,尸身保全完好,却不知武穆宗将那具原本属于萧清漪的尸体如何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