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瑶明白皇后口中的吴公公多半就是内廷总管吴哲了,那这位王公公此来,只怕是与皇上的事有关。
果然,那太监尖声尖气的开口道:“哎哟娘娘,可不好了,皇上才一回定乾宫,头疾就犯了,吴公公这才打发奴才过来请白太医的,奴才想着,这样的事,怎么能不告诉娘娘呢,这才擅做主张的求见呢。”
皇后一使眼色,樱月立刻伶俐的上前塞了一张银票到那太监的衣袖里:“可有劳公公了。”
见那太监满面堆笑的收下银票,皇后方微笑问道:“太医们都过去了吗?”
“除了薛太医自请留在这毓顺殿看顾太子殿下以外,其余太医都过去了,娘娘还是快些动作吧,奴才方才来的时候,看见谨妃娘娘不知是不是也得了消息,正往定乾宫赶呢!”
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飞快的看了一眼轩辕亦辰,眉目间的抑郁担忧一闪而逝,她闭上眼,再睁开,重又是那个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对着若瑶淡淡开口道:“既然如此,本宫就不陪太子妃了,太子妃担心太子殿下是好,可也得仔细着时辰,别误了宫禁时间。”
若瑶垂眸应了声“是”,然后目送皇后走远,此刻紫荆宫内的全部注意力,都移到了皇上那儿,这毓顺殿也清净不少,或许是因为皇后方才的吩咐,又或者是因为樱月办事得力,反正此刻,偌大的东暖阁内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就连子衿也不知到哪去了。
若瑶自己动手将门关上,然后缓缓走到床边坐下。
她看着轩辕亦辰没有血色却依旧英俊的面容,沉睡中的他,没有了平日萦绕不去的那种漫不经心的冷漠,也看不出任何深沉心机,安静得像个孩子。
不受控制的慢慢伸出了手,指尖在触碰到他苍白脸颊的时候,那低于常温的触感,还是让她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下,即便她明知道,这一切都是他掌控着的,即便她明知道,他不会有事。
她的手指,轻而缓慢的抚过他的眉眼,他皮肤的凉意,一点一点,透过指尖,传递到她心底。
有无法抑制的疼,可是疼痛之下,却是莫可明状的害怕和侵骨的冷。
若瑶想起了自己方才,在皇上心中吹生的荆棘,想起了肃妃温柔抚摩慧真公主的样子,想起了自己面对皇后娘娘时那种陌生却顽强存在的冷漠,终于狠狠的闭上了眼。
从来没有一刻,像如今这样厌恶自己,也从来没有一刻,这样的害怕无助,看不到前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是对。
若瑶睁开眼睛,看向面前的轩辕亦辰,他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要她相信他,可是她却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可以让她什么都不用想,全心去依靠。
他对自己都那么狠,对旁人还有什么不舍得?
他连自己都不在乎了,若瑶不知道这普天之下,还有什么是他真正在意的?
慢慢收回了手,她一点一点的环抱自己的肩,可是没有用,还是冷,那样冷。
终于再无力强撑,若瑶颓然的埋首于自己的臂弯当中,深深藏起此刻眸中的脆弱无助,却无法藏住,心底涌出的,暗沉如夜而又无法挣脱的害怕以及,沉沉悲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有人轻轻触及自己的衣裳,于是从臂弯当中抬头,回眸看去,正对上轩辕亦辰暗邃幽黑的眼。
若瑶深深吸了一口气,垂眸轻问:“殿下醒了,觉得怎么样?”
他静静看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若瑶依旧垂眸,不去看他,也不带任何情绪的轻道:“皇上刚回定乾宫不久,嘱咐殿下好好休息,稍后会再来看望殿下,皇后娘娘也一直守着,刚刚才走。淑妃娘娘因为‘渎职’、‘监管不力’和‘有负圣恩’,被圣上责罚在宫里禁足一月,并罚半年俸禄。御膳房昨日当值的所有太监宫女,全部杖毙。”
是不是,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
他的眸光微微转深,仍旧没有说话,只是一眨不眨的看着若瑶。
若瑶静静垂眸,不再说话,没有问他那“黑叶观音莲”是不是真的放在那杯“珠兰大方”当中,又是怎样放进去的,事到如今,再说这些,也是枉然。
他如此煞费苦心的布局,先用题字,引起皇上对殷家的疑心,再安排薛太医和皇后娘娘一起演一出戏,以“忌口”为名,阻止皇上去喝那杯“珠兰大方”,皇上既已对殷家起疑,又或者是为了作一种姿态给知道题字事件的人看,必然是不会将御用香茗再按着常理去赏给长公主殿下的,那么,即便那杯“珠兰大方”没有如他所料落到他的手上,无论是谁喝了去,淑妃和蓿琏长公主也一样脱不了意图弑君的嫌疑。
他将一切都谋算得无懈可击,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却并没有能够一举扳倒殷家,若瑶不知道,他是不是会觉得失望。
又或者,这一切其实都在他的掌控当中。
突然就觉得有些倦,而正当此时,子衿推门进来:“小姐,皇后娘娘走了吗?怎么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刚才皇后娘娘的婢女说娘娘有新贡的茶叶要赏给小姐,硬是要我去懿月宫取,我又不敢不去,折腾到现在才回来呢。”
若瑶点了点头,转而面向轩辕亦辰轻道:“既然殿下醒了,我和子衿就先回东宫了,雾吟他们大概是一直担着心的,皇上下了旨意要殿下留在宫中调养,薛太医此刻就在外面候着,瑶儿请他进来替殿下看看吧。”
语毕,起身欲走,却不意被他扣住了手腕,他体内剧毒初解,并没有太大的劲力,然而即便这样,他仍是牢牢握着若瑶的手腕,不容她挣脱。
他没有看她,只是对着子衿开口道:“你先到外面守着,别让人进来,我有话要和你家小姐说。”
子衿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到外面去了,轻轻的帮他们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