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东宫,若瑶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一直是蓿琏长公主与凌蔓清之间的对话,很明显,她们的目标毫无疑问正是轩辕亦辰。
风鬟雾鬓,盛颜仙姿,凌蔓清生得的确倾国倾城我见犹怜,就连淑妃娘娘和瑶华,在她面前,只怕也要逊色三分。
而轩辕亦辰常久以来留给世人的印象无疑正是只愿“杯中酒色常碧,怀中美人如玉”,也因此,蓿琏长公主才会谋算籍着凌蔓清的美貌来向轩辕亦辰示好。
只是,那么长时间相处下来,若瑶却很清楚轩辕亦辰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愿意去相信他。
她所担心的,其实一直是他在毓顺殿内对她的最后那一握,安抚的意味太过明显,让她想要忽略都难。
她自然知道他必然是有所策动才会借着装醉留宿宫中的,却不知道究竟所为何事,她虽然从未怀疑过他的心机和能力,然而却控制不了自己心底,一直横亘不去的隐隐不安。
这样左思右想的,直到天快亮了才模模糊糊的睡去,然而,刚睡着没多久,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雾吟在外面一面敲门一面急急的开口道:“太子妃,奴婢雾吟有急事求见太子妃!”
若瑶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东方才微微泛白,而能让雾吟急成这个样子,方寸大乱到连规矩也忘了的,必然只会是与轩辕亦辰有关的事情。
于是一面披衣起身,一面吩咐睡在外间的子衿开门。
雾吟进门,鬓发没有了往日的一丝不苟,看上去有些微微的凌乱,她匆匆对若瑶行了个礼,然后急急的开口道:“太子妃,宫里传下旨意,要太子妃即刻入宫,马车已经在东宫正门候着了。”
若瑶微微一惊:“现在?”
雾吟答道:“是,奴婢已经帮太子妃传了早膳,即刻便会送到凤鸾殿内,请太子妃先梳洗更衣。”
若瑶随意的点了下头,心里隐隐不安,问道:“这么急,是出什么事了吗?”
雾吟犹豫了片刻,方开口道:“宫里派来的人并没有说,但是据我们的人得的消息,太子殿下似乎身中剧毒,已经惊动了御医,如今就连皇上都亲自赶到毓顺殿去了,所以这才派人来请太子妃的。”
若瑶的心倏然一沉,只觉得一阵噬骨的冷和疼霎时蔓延四肢百骸,过了好半天,才慢慢缓过神来。
“小姐,你别这样,你别吓我,太子殿下不会有事的!”子衿慌忙扶若瑶坐下,一迭连声的劝着。
而若瑶想起了他在毓顺殿内那安抚性的一握,略略定了定神,方向雾吟问道:“殿下现在怎么样?”
她摇头,目带惶急:“奴婢也不知道,只是知道皇上已经把太医院的众位国手都召入毓顺殿为太子殿下会诊了。”
若瑶点点头,对身后的子衿吩咐道:“快帮我梳洗更衣,我即刻便要进宫。”
自然是没有时间也没心思去用雾吟传来凤鸾殿的早膳的,若瑶带着子衿直接出门,乘上了宫里派来的马车。
虽然心底仍是无可避免的有着担心,然而随着马车的飞驰,若瑶已经渐渐的镇定了下来,思绪也一点一点清明,昨日发生的种种蛛丝马迹,慢慢浮现在她脑海中,最终汇集为越来越清晰的四个字——“珠兰大方”。
下了马车,早有引导太监候在承天门前,急急带了若瑶就往毓顺殿赶,那里,早已经是禁卫森严,灯火通明有如白昼。
引导太监并没有将若瑶带到东暖阁去看轩辕亦辰,而是先进了毓顺殿的正厅毓安厅。
毓安厅主座上,坐着一脸冷厉之色的天子,身着便装,连冕冠也未戴,只是在外面披了一件明黄色的披风,眉目间有压抑得太深然而终究掩饰不住的冷怒。
而另一侧,向来爱惜衣妆容颜的皇后娘娘,此刻亦是装束随意,就连鬓发,也略微的凌乱,想是事出突然,他们都来不及去打理衣装。
既然宫里的人对宣她进宫的原因避而不提,于是她面上也很好的敛去了那些不合时宜的担心和不安,只是上前温良行礼,面容低垂。
皇上淡淡开口让若瑶起身,视线冷冷的巡过她的面容,不放过一丝一毫,过了半晌,方出言赐座,又对一旁躬身立着的太医道:“帮太子妃把把脉。”
若瑶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面上却只做不解惶惑神色,没有开口去问,只是迟疑的伸出了自己的右腕。
自己这样的动作自己是逃不过皇上的眼睛的,他面色神情缓和了些,开口道:“你不要怕,请个平安脉罢了。”
若瑶温良垂眸应了一声“是”,然后任太医搭上她的脉搏,不一会儿,太医收手,向皇上低声回道:“太子妃脉象平稳,并没有任何异常。”
皇上眉目间的冷意更深,面上神色乍看之下虽然波澜不惊,但却如同暴风雨前出奇的沉静一般,内蕴着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一闪而逝的杀意。
而另一侧主座上坐着的皇后娘娘,却突然手一抖,上好的青釉彩瓷杯便骤然落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而杯中滚烫的茶水,也溅了不少到她身上。
她身后侍奉的小宫女吓了一跳,一面说着“奴婢该死”,一面跪地用绢子仔细的替她擦拭裙子上的茶渍,再收拾一地碎片。
皇上本就心烦,又听见这么一阵响动,即便是对着一向疼宠有加的皇后亦是失了耐心,虽是没有直接斥责她,却迁怒的将手中的茶杯一下子砸到那跪地收拾茶杯碎片的宫女身上,骂道:“连个茶水都伺候不好,还留着你们干什么,拖下去!拖下去!”
立时有太监悄无声息的进来,架着那个不断哭喊求饶的小宫女出去了,整个毓安厅重又回复一片寂静。
皇后依旧怔怔坐着,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像是对方才的事情浑然未觉一样。
她的贴身婢女樱月被她这个样子吓到,也顾不得会不会被皇上责罚了,语带担忧的轻声问道:“娘娘,娘娘你没事吧?”
皇后娘娘却依旧如同闻所未闻一样,脸色苍白,身子也控制不住的隐隐发抖,过了好半天,她才哆嗦着嘴唇,喃喃自语道:“幸好他们不知道皇上忌口,幸好他们不知道皇上忌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