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笑着开口道:“皇后特意画了这幅雪天破阵图,以贺我军凯旋。”
轩辕亦辰微笑应道:“母后落笔如神,儿臣在此先带三军谢过了。”
淑妃娇柔一笑:“太子殿下率军大胜北胡,扬我王朝威仪,神勇英姿,又岂是笔墨所能道尽的呢。皇后娘娘只是有感圣上膝下有如此忠孝善战的皇子,我王朝又有这样德才兼备的良臣,这才一时感慨提笔,画就这幅雪天破阵图的,还请太子殿下和两位将军不要见笑了。”
轩辕亦辰并赵漠、欧阳献闻言自然是起身谢恩,一旁沉默的皇后目带温柔的看了轩辕亦辰一眼,方拉回视线转向皇上笑道:“陛下,臣妾方才求您的事情呢,陛下就允了臣妾吧。”
皇上笑着开口:“朕怎么会不允皇后的一片良苦用心呢,即便是你不开口要求,朕也是打算在这画上题字的。”
一面说着,一面吩咐身后侍奉的太监准备笔墨。
御前伺候的人办事自然是极为机灵利索,想是皇后方才求字的时候,这笔墨就已经是备下的了,因此皇上话音刚落,立时便有小太监从宣政殿门外捧着笔墨鱼贯而入。
圣上凝神想了片刻,方提笔挥墨到——
“雪天旌旗摇曳影,更催飞将追北蛮。
将军百战穿金甲,丈夫一诺誓许国。
朔气长趋纷纵横,甲光映日耀金鳞。
功成还师人尽羡,威扬王朝河山阔。”
最后一个“阔”落笔方定,皇后已经鼓掌笑道:“好诗,好字,臣妾这幅画能修得陛下亲题的这奇句佳字,真正是心满意足三生无憾了!”
皇上含笑将笔将给小太监,面上隐有得色。
而轩辕亦辰亦是上前微笑:“父皇随手一书便是经策瑰玮,气象不凡,才思敏捷不弱当年。”
皇后一面捧着画卷爱不释手,一面笑着赞不绝口:“这诗句之妙暂且不提,就看这字吧,笔力雄浑,苍劲有神,陛下的这一手好字,可真叫臣妾爱煞了!”
轩辕亦辰笑着接口道:“父皇年轻时候就写得一手好字,现如今运笔于心,写得是越发传神了,只可惜我再怎么去临摹,也练不出那份风骨。”
皇上呵呵一笑:“你小时候没在朕身边,长大了字定型后就不易改了,不过你现在的笔力虽不像朕,却也是大有可观啊。”
皇后一面将手中的画卷小心翼翼的交给太监,示意他们捧下来让赵漠和欧阳献也亲自膜拜一下圣上墨宝,一面笑着对皇上开口道:“太子殿下的字臣妾没怎么见过,不过依臣妾看啊,这么多皇子当中,字写得最有君父风范的恐怕要属蓿琏长公主了,去年皇上寿宴的时候,公主亲自书写了《孝经》以做贺礼,臣妾看着那字啊,竟是将皇上的笔力学了个七八成去!”
皇上笑着点了点头:“她的字,是朕从小一笔一画把着手教出来的,自然是要像一些。”
而这边,赵漠看完画卷,不由得随口附和道:“的确,蓿琏长公主的字,写的是极像皇上的,果然是虎父无犬女,真正的皇家风范。”
欧阳献笑着捶了他一拳:“你瞎起哄什么,你我都是军中的大老粗,又一直待在西疆,你倒说说,你什么时候有机会去见识长公主殿下的字的?再说了,别说你我,这天下间又有谁不知道长公主殿下的字是千金难求,绝不外传的,你上哪儿去见去?”
他们本是在军中无拘无束惯了的,好在皇上前半生也是在戎马倥偬中度过的,并不计较,倒是淑妃闻言忍不住掩着嘴笑出了声。
赵漠面上一红,急急解释道:“真的,当初我带人查封方府的时候,方狄书房内就挂着一幅长公主殿下写的字,所以我才知道的……”
“赵漠,休得胡言。”他的话没有说完,已被轩辕亦辰断然出声止住,“方狄是谋反罪人,长公主殿下的墨宝怎么可能在他府上。”
赵漠面上神情倏然一惊,整个人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若瑶心里已经明白过来,微微垂下羽睫不做声,只听得天子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响在静悄悄的宣政殿内:“你之前既然从来没有见过长公主的字,又怎么能那么肯定那幅字就出自公主之手呢?”
赵漠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磕头开口道:“微臣死罪!”
皇上透过十二旒冕冠看他,依旧面无表情的开口道:“朕在问你话。”
赵漠咬牙,仍旧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然后语带颤音的开口应道:“微臣,微臣只是看到那题字上有长公主殿下的印章,所以就以为……微臣死罪!请皇上恕罪!”
朱、白、苍、黄、玄的彩玉摇曳,天子的表情看不真切,声音却依旧淡漠传来:“那题字现在何在?”
赵漠伏地,声音越发的抖了:“方府查抄之物,已经全数上交刑部,由刑部备案封存,那题字,想必也在其中……”
不待他说完,皇上已经一挥衣袖,下令道:“来人,即刻便去刑部将方府查抄之物开箱,找出那幅有长公主印章的题字带到殿上,不得有误!”
皇上一声令下,立时便有人应声去了,然而,尚未走出殿门便又被皇上叫住——
“等等,取字的事情仔细着点,别张扬出去。”
那太监躬身敛目应了一声“是”,然后悄无声息的退出殿外,整个宣政殿重又回复一片死寂,皇上缚手站在玉阶之上,来回走着,显而易见的心绪不宁。
既然天子一言不发,其余人又如何敢说话,赵漠依旧跪地伏身一动不动,就连娇花解语的淑妃娘娘亦是默不作声的静立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没过多久,去刑部取字的太监便捧着卷轴回来了,恭谨的跪地呈给皇上。
皇上停了片刻,方单手拿过那卷轴,然后自己缓缓打了开来,随着卷轴一点一点的展开,皇上的视线亦是目不转睛的定定看去,整个宣政殿内鸦雀无声,惟听得天子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响起。
皇上握着卷轴的手因用力而略显颤抖,指节处亦是隐现青白,然而他的面上,却是冷冷笑起,一步一步慢慢走下玉阶,来到轩辕亦辰身边:“你看看,这幅字是不是出自你长姐的手笔?”
轩辕亦辰的视线在那卷轴上停留片刻,然后垂眸应道:“儿臣并不精于书法,请父皇恕儿臣眼拙。”
皇上依旧冷冷一笑:“眼拙?是认不出?还是不敢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