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瑶依旧勾起唇角,眼中不掩饰的嘲弄:“方爷既然如此深谋远虑,当初何必不直接把我扣下,这样大费周章却又是为的什么?”
事到如今,他也不在避讳,直接看着她的眼睛开口道:“主上吩咐过,太子殿下的性情也是狡诈多疑的,必要让他先见了太子妃他才会相信。况且,我既然敢放走太子妃,自然也是有把握把太子妃在请回去的。”若瑶微微笑着,眸光愈冷:“那你的主上有没有告诉过你,太子殿下并不会为了我一个人,就放弃到手的一切,更遑论束手就擒!他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你的主上有没有告诉过你,太子殿下身边最不缺的,便是如花美眷!一个女人,尤其还是没有感情基础只是凭借利益联姻不得已娶进东宫的女人,是无论如何都威胁不到他的。”
若瑶劳劳的看着他眼光中的变幻的光彩,声音越来越轻柔温婉,却偏偏绵延悠长:“你的主上有没有告诉过你,太子殿下绝对不会因为我在你的手中就心存顾忌投鼠忌器,我活不了了,可是,方爷你的处境也是危险的很呐……”
“不要再说了!”方爷猛的一挥手打断了她的话,“方某自然知道此次任务的危险,但是我们这样的人,本来就是提着脑袋跑江湖,多活一天都是赚,死又有何惧?太子妃也不用太过谦了,若是你威胁不了太子殿下,主上又何须大费周章的将你从京城请到这里!”
若瑶浅浅一笑,看着自己手中的凤血玉,淡漠的开口道:“方爷还不明白么?太子殿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的主上只怕要比你我都要清楚十倍,他岂是那么容易就除得去的?此番布置,又大费周章的诱了我来,能胁迫到太子殿下进而一举得手自然是最好的!如若不能的话,自然还有比这刀剑更厉害的东西准备在后头。”
她淡淡的看了一眼面带疑惑与不解的方爷,一个字一个字的开了口:“那便是,流言与人心向背。”
方爷倒抽了一口冷气,她知道他是渐渐的明白了过来,却也并不理会于他,只是冷淡的笑着,自顾自的往下说:“身在朝堂,若是不得民心,便就得不了天下,所以你的主上此次即便是除不去太子殿下,也要让他落得个置发妻于不顾的骂名,太子殿下有了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形象,自然是比不得仁厚主上更得圣意和民心……所以,他吩咐你放我先入邺城,不是为了让我去取信于太子殿下,而是为了这西疆众人都知道我来了,要这邺城上下都看着,太子殿下为了保全自己而舍弃的,正是他的结发妻子,当今王朝,货真价实的太子妃!”
他目带震惊的看着若瑶,久久不能成言。
她亦是看着他的眼睛,极轻极淡的笑了一下:“所以,在你的主上的这局棋盘里,你与我,都是牺牲品。”
……
“太子妃,请用早膳。”一个眉目清淡动作利索的侍女一面说着,一面将饭菜往桌子上张罗。
若瑶抬眼看去:五香酱羊肉,煨牛筋,琉璃肺,木须肉,卷煎饼,还有温烫的马****。在这西疆苦寒之地,能筹集上这么一桌子饭菜,也算是不容易了,竟然是比昔日住在邺城官府的时候吃得还要讲究!
她并不会做绝食之举抗议这样幼稚而又得不偿失的事情,除了和自己过不去与徒增笑话以外,根本是无事于补。
因此,每一餐,但凡他们送来,即便是再没有胃口,她也会强迫自己吃下去。她不知道前面等着她的是什么,让自己随时保持体力却总是没有错的。
这已经是若瑶住进方记商行的第三日了。
三天前,在邺城官府,方爷索然是没有再说什么话,但是仍然是沉默的坚持将她带到了这里,而且也拒绝再听她说的任何言辞,面色阴沉的吓人。
其实严格的说起来,除了不得自由这一点之外,方爷对她倒算是宽容。除了吃穿住用俱是这董记商行之中最好的外,他还特意遍寻诗书琴棋,嘱咐人日日送来她的房中。
对一个死囚犯来说,这样的待遇无疑是最好的了。
只是他不知道,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冲破这层牢笼。只是她不想,与其东奔西走,还不如老实待着静观其变。
她的心底,隐隐有些期待——轩辕亦辰,如果真有了那样的分歧,你将会如何抉择?
璟妍没有与若瑶软禁在一起,方爷那时候并没有看她,只是默然的说,他不想连她的性命都伤了。
若瑶轻轻一叹,没有说话,却到底在心内存了一分感激。
她与他都知道,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是断然不可能放她与亦辰生路的。那么隔离开了璟妍,不让她知道事情的始末,或许还能保住她的一条命。
既然没有了璟妍跟在她的身边,方爷便重新挑选了两个商行的婢女来服侍她。
两人皆生的端庄秀丽,行事举止也颇为伶俐,只是,眉目之间永远笼着一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霜,除了必要的敬语之外。从来不与她多说一句话,就连她的问话,也从来都是充耳不闻的,更别提开口回答了。
若瑶都知道这必然是方爷的授意,不由得感慨他的心思缜密,她甚至连这两个婢女的名字都不知道,只能一律以姑娘代称。
方把碗筷放下,那两名婢女便立刻上前手脚利索的收拾,她淡淡一笑,开口道:“有劳姑娘了。”
一如既往的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不一会她们便全部都收拾好了,由其中一个人端了出去,另一个人则留在房中等若瑶的吩咐。
若瑶随手从方爷送来的书籍中抽出了一本打发时间,还没有翻上几页,便听的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略微耳熟的声音语带焦虑的响起:“臻玉,快出来!”
若瑶看着房中那个婢女神色一动,对着她福了一福,便快步出了门,娇俏的笑着应道:“铭主子,什么事情这么着急?瞧你头上这汗!”
她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婢女这样柔软的语调,不由得淡淡的笑了起来。原来这女子唤做臻玉,在这刻意伪装的淡漠表象下,她一样有着女儿家的柔软情思。
那男子却无暇理会她的玲珑心思,只是依旧急急的开口道:“快把这衣裳给太子妃换上!”
若瑶心念一动,攸然起身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