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子矜的描述里,子佩一向心细如发,这样一个孩子,是无论如何不会粗枝大叶的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的。
即使不吃药,也不会让病症发作成这般地步。那么,唯一能解释她此时病症的,便是她自己刻意而为之。
“太子妃,不如你随本宫到寝殿坐坐,也让子矜子佩能好好说上会话。”
蓿琏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若瑶抬眼看她,她亦是回视若瑶,不言语,也不催促,眉目淡静。
究竟是什么,让她几乎几天之内变了一个人?
半晌,带着疑问,若瑶终是什么也没说,随她起身向门外走去。
行至门边,耳际犹听得子矜心疼的絮叨,若瑶忍不住顿住脚步,回头向子佩淡淡道:“人生在世,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身边爱你的人考虑,你这么不注意身子,让你姐姐怎么好受?”
语毕,若瑶没有再看子佩的样子,径直举步出了门。
前方,蓿琏的背影,华美无双,却不知道为什么,竟让若瑶感到微微的凉意。
“真没想到,初见以为只会舞刀弄剑的太子妃,居然也通医理……你既然已经看出了端倪,就不想知道本宫这般费尽心机请你过来是为了什么吗?”
偌大的寝殿里,空空荡荡,只余若瑶与她,而蓿琏的声音,失去了原先的尖锐,多余的沉静让她觉得陌生。
“你要见我,让人传个话便可,这有何难?”若瑶看着她的如花笑靥,静静开口,“何必非要让子佩遭这个罪。”
蓿琏面带嘲讽:“东宫上下那么多双眼睛,若是本宫派人请你,不消片刻,我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传到母妃耳中,所以本宫只能等你主动来看本宫。可是等了那么多天也等不到,眼下情势又不容本宫再继续等下去,那么,只有就着子佩的病引了你来,这样方可做得天衣无缝,不叫任何人起疑。”
若瑶看着她,淡淡开口:“她不过是个孩子,你让她这样遭罪,就不会感到内疚吗?”
蓿琏依旧是带着那样淡漠的笑,清冷的开了口:“太子妃,这你可错怪本宫了。身处皇家本宫可没有菩萨心肠,这丫头衷心偏要这么做本宫也没有办法。”
若瑶怔了片刻,忍不住叹道:“她不过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便要在这宫里磨砺成这般了。”
蓿琏笑了笑:“所以本宫说你是当真心疼子矜,她才可以保有真性情吧?不像本宫,从来没有可以让本宫守住天性的人出现……”
若瑶看着她,这个与亦辰同父异母的姐姐,只觉得自己竟然从来没有了解过她,曾经熟悉的容颜,现在看来,竟然是那样的陌生。
“那么,你这样费尽心机引了我过来,究竟想要对我说什么?”过了半晌,若瑶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脑海一片空白。
蓿琏静默看她片刻,方开口轻问道:“皇弟离开京城也有十余日了,你可知道现如今他到哪里?”
她的话语虽轻,但若瑶却明显的感觉到其中必然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回想起王安忆的禀告,若瑶想了想开口答道:“关山远阻,书信难托,除了五日前殿下捎信回东宫报得一次平安,我再没有得到过他的任何消息,按脚程算,大概应该是到了幽州了吧。”
“不,是凉州。”
蓿琏面带笑意,嘴角的弧度寒凉到让人心惊。她也不去理会若瑶心内的惊讶,径直起身,先行到门前窗下细细看了一遍,确信四下无人了,方回身到梳妆台前,在一个隐秘的暗格内取出一摞纸片。
她将纸片递给若瑶,并不出声,眼眸中有幽深光影静默流转。
若瑶知她这样的话语与举动必然事出有因,当下也不多问。接过纸片一张张读下来后,只觉得背后凉意蔓延,不知该从何问起。
将纸片递还给蓿琏后,她接过,就着火烛将它焚为灰烬,自顾自的说:“原本就是为了给你看,本宫才冒险留到今天的,现如今,总算可以安心了。”
若瑶定定看她,异常冷静的开口问道:“大军在行,起止行程皆属最高军事机密。纸片上的那些记载,就连最微末的地方也都事无巨细说加以笔墨。究竟军中安插了什么人,才可以做到这些,你又是怎么拿到这些的?”
“这便是本宫为什么不择手段也要引太子妃过来的缘故了。”蓿琏的双眼瞬息不离的看着若瑶,一字一句的开口,“这纸片的内容,皆是母妃每日从宫外必得的情报,本宫不知道她是通过什么途径获取的,但却知道她无时无刻不在盼着。本宫不说,太子妃也应该猜得到,这和殷家有关,更与相府有关!”
“既然是这么机密的东西,淑妃娘娘怎么会让你知晓?”若瑶看着她,似乎在警告自己不能轻易相信,继续发出质疑。
“如若她肯不避讳的让本宫知道,本宫又何故连见你一面都这样费尽周折?”蓿琏的声音渐冷,“是有一次母妃来这儿看本宫的时候,恰有一封这样的急件送上,瞧她神色本宫便知道这其中必然非比寻常。”
她说得隐晦,若瑶却也非懵懂,自然能明白她的所指。只不做声,听她的声音继续传来。
“后来本宫上了心,处处留神,母妃虽然把这些纸片藏得隐蔽,却到底是让本宫找到了。于是本宫便趁她去父皇那儿的时候,或是打理后宫事务的时候偷偷翻出这些纸片誊抄,再原封不动的放好。所以太子妃方才看到的并不是原件,但是内容却是一模一样的。”
若瑶心内震动,面上却强装平静,紧盯着她的双目问道:“长公主,你既是淑妃娘娘的女儿,现在却又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
她垂眸,半晌之后自嘲般笑了下:“太子妃可以与丞相恩断义绝,就不能理解本宫的愁绪吗?”
“可是很显然,我看不出长公主有我这样的恨意。就算有,也是毫无怨言……”
她却并没有回答若瑶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母妃能得到这些消息,必是外祖父在军中安插了耳目,只怕位份还不低。若本宫偷听到的消息是真,那么就连平乱也只是个幌子,皇弟此行,恐怕凶多吉少,落了里应外合借刀杀人的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