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形迹可疑,引起了韩飞和璐璐的注意,他们想以此为线索发现更多的秘密,就借着黑夜的掩护,悄悄地跟在那个男子身后。
那男子穿过灌木丛中,来到了一片开阔之地,他们再不好跟踪下去,只能中止跟踪。
星星次第消隐在云层后,东方隐约现出了鱼肚白。两人在一棵枝叶茂密的黄杨树上坠了吊床,又吃了些压缩面包,轮流着睡,准备养足精神,等到晚上悄悄入不老村勘察。
其时是闷热的九月,空气异常烦闷,更兼身在密林中,两人都热得够呛,然而谁都不敢大声说话。璐璐忽而推了推身边打着瞌睡的韩飞,有些心悸道:“你说,那个偷情的花妹口中的活死人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我们在来路上看到的那些——会动的僵尸?”
韩飞将脸上滑落的几片遮阳的大叶子盖上脸,说道:“活死人既然能带着天狗去抓不老村的人,应该是比天狗还凶残的东西。你别胡思乱想,这个世上哪里有什么僵尸?你看到的那个白布人是个空壳子,可能是你我跨过去的时候带了一脚罢了。”
璐璐撇了撇嘴,不愿去想那个白布人,继续道:“看那个花妹的样子,怕是活死人那边的人,她口中的圣女又是怎么回事?”
韩飞沉吟道:“古代那些部落,稍微大一些的都有自己的长老、祭司、圣女,活死人可能是一个生活在黑森林深处的种族,有圣女也不足为奇。只是,他们为什么要抓不老村的人?活死人与不老村有什么联系?”他陷入沉默。
傍晚时分,两人收拾了吊床,拿登山杖壮胆,沿着那条树叶堆积的溪流向远方炊烟已袅袅的村落走去。说也奇怪,这样的酷热气候,那溪水却很是阴寒,冷浸入骨。两人赤足从浅水的鹅卵石上走过,到了水中央,双脚已冷得发紫。
璐璐忽而又是尖叫一声,双手抱住韩飞的腰。远水飘摇过来一具具白布人的尸体,在水面浮动着,夹杂着一只只野狗的尸体,那些野狗肿胀得异常大,肚子敞开,肠子水草样荡漾着,隐约可以看到很多鱼虾在里面饱餐。一股臭气在水面膨胀。
韩飞捏了捏鼻子,沉声说道:“不老村真是作孽,苦了那些老人了!这该死的风俗!”
黑森林那边忽而风起云涌,林中传来一阵恐怖的狼嗥,树叶急剧脱落,大片大片的叶子因风向这边飘逝过来,像一群嗜血的黄蜂。韩飞拦腰抱起猫一样蜷曲的璐璐,踏水向岸边快步而去。
“狼群好像要出动了,一定有什么事要发生!”韩飞不安地看向黑森林。
璐璐有些虚脱道:“那我们快进村吧,要是半路上被狼群截住了——”
“乌鸦嘴!”韩飞截住了她的话头。
璐璐赌气地要反驳他,见他脸色沉重便吐了吐舌头,只道:“上路吧。”话一出口,两人都惊住了,“上路”两个字正是不老村的年轻人赶白布人入森林的话,璐璐潜意识里学来了。
两人加快了步子。过了一片荒芜的野草地,狗吠声隐约可闻。一棵歪脖子槐树下歪斜着一块石碑——正是璐璐噩梦中的那块碑,上面赫然刻着:不老村。
韩飞越看那块破石碑越像是墓碑,他甚至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不老村的人都是死人,这是一个村子的墓碑。
这是一个原始的村落,零零散散千来户人家,过着绳床瓦灶的日子,每一户人家都隔得远远的,恶犬声相闻。
两人在村口一户人家息脚,那家屋檐间挂着红辣椒、黄玉米、白蒜瓣,以及一些风干的野味,一个中年妇女正在屋檐下用古旧的纺车织布,那房车居然一点声息也没有,像是无声的电影在演播。韩飞上前说道:“大嫂,我们是过路的,讨口水喝!”
中年妇女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却像一口枯井一样,原来是个瞎子。她将纺坠插了麻布上,冲里面叫了一声:“小辫儿,有客!”
里面出来一个年轻人,眉目倒是清秀,然而面容黧黑,一看就是长年累月劳动的结果。璐璐暗下捏了捏韩飞的手,那个小辫儿正是躲在悬棺里偷情的人。
小辫子在门口警惕地看了两人一眼,冷冷道:“你们是过路的?”
韩飞笑了笑:“也可以算是来考察的吧,听说这里有座狼山,上面的悬棺有几千年的历史。”
小辫子闻言脸色变了一下,拿手指了指西墙角:“井在那里,喝了走人!”就进了屋,不再理会两人。
韩飞去了井边,摇动车轱辘,淘出一木桶水来。璐璐一边喝一边嘀咕道:“哼,这小子摆什么臭脸!惹毛了本小姐,把他棺材里偷情的事抖出来——”
韩飞忙伸手遮住她的嘴:“我的大小姐,你以为这是你家啊!”
两人喝饱了,正要上路,几只黑乎乎、油腻腻的野狗冷不丁从荒草里窜出来,向他们扑过来。韩飞知道这种不叫的野狗比狼还厉害,忙拉长了登山杖,准备于野狗搏斗。
“畜生,不要伤人!”那个小辫子在门口一声大喊,手上的柴刀闪着寒光。
那几只野狗龇牙咧嘴地看一眼小辫子,僵持了一会,终于闷吼几声,没入荒草里。
小辫子依门看一眼黑森林那边,只见烟尘飞扬,隐隐有狼嗥的声音传过来,他的脸色变了,忽而说道:“你们还是不要上路了,看样子今晚天狗又要进村抓人了!——井边那个狗窝看到了吗?你们躲一下!”
璐璐一听让他们躲狗窝,气不打一处来:“你才躲狗窝呢,你全家躲狗窝!”
韩飞狠狠瞪一眼璐璐:“够了,璐璐!”
小辫子看一眼脸色涨得铁青的璐璐,说道:“你们不躲狗窝,就等着被天狗抓了去做活死人吧!——娘,天狗来了,进屋吧。”他搀扶着老妇人进了窝,“啪”将柴门狠狠关上。
韩飞胸口那只如意玉佩骤然一冷,一股冰冷刺痛他的胸膛。夜风忽然间变大,村落里的树木都向着一个方向乱舞,他们来时的路上,风吹草低,露出一星星绿光,密密麻麻像深海中的成群的闪电鱼。村中央响起一阵急促的钟声,似是有人在撞钟示警。
“璐璐,不要任性,入乡随俗,我们还是躲一下吧。”韩飞眼中闪过一丝惧意。
璐璐的长发在风中乱舞,她嘴硬道:“打死我也不躲狗窝——”
几口野狼已经奔到了村口那棵歪脖子槐树下,凶残的嘴脸隐约可见。韩飞力大,提小鸡一样提着璐璐向狗窝走去。璐璐叫道:“臭韩飞,你敢欺负我!”
狗窝是石块垒起来的,居然容得下两个人的块头。里面摆着一只狗食盘,里面干巴巴的粘着几粒狗食,想是很久没有狗在这里住了。然而空气里还是弥漫着一股狗特有的骚臭味,惹得璐璐直捏鼻子翻白眼。韩飞低沉着声音说道:“这个小辫子是为我们好,狼闻得到人的气味,狗窝里的气味反而可以救我们的命!”
整个不老村的野狗停止了疯狂的吠叫,哑巴了一样夹着尾巴躲了起来,每户人家都紧闭了门户,风里面只有归巢的乌鸦“呱呱”焦躁地嘶叫着。
狼群肆无忌惮的闯入不老村,在一头独眼头狼的带领下,一路风卷残云,将每一户屋檐下挂着的野味吃得一干二净。头狼忽而在一户人家门口直立了起来,两只前爪抓挠着柴门,惹得门环“琅琅”直响。里面传来一阵哭号声,一个声音求饶道:“天狗爷爷,我就剩这么一个女娃了,我家还有存的腊肉,都孝敬了爷爷,只求不要带走我的孩儿!”窗户打开,从里面甩出一块块腊肉。
头狼甩了甩头,正眼不看腊肉,怒嗥了一声,似乎很不耐烦。里面的人悲叹了一声,徐徐打开柴门,将一个穿着小红袄的十三四岁的女孩推了出来。
女孩早已吓得木木的,一头体型硕大的狼走上前来,张口叼住女孩。狼群又向另一户人家奔去。所到之处都是一片凄厉的哭号之声。约莫抓了七八个人,狼群这才叼着一嘴腊肉,向村口折回。
头狼到了村口,忽而止住步子,独眼中凶光一现,看向井边堆着的两个旅行包——那是韩飞和璐璐落下的。韩飞透过狗洞看到了那只眼睛,心狂跳不已,那分明是一只人眼啊!璐璐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手肘捣了捣韩飞,低声说道:“那些畜生走了吗?我真后悔没把口罩带身上,真臭!”她忽而皱起了鼻头,猛地打了个喷嚏。
头狼听到声响,那只独眼目光凌厉地射向狗窝,鼻头大动,向狗窝一步步走来。狼群中一个昏死的男孩醒了过来,颤声叫道:“天狗爷爷,我还小……”下身稀里哗啦的尿了一裤子。
头狼猛地伸出前爪,在狗窝上一扫,随着璐璐的一声尖叫,狗窝上的石板、茅草被掀翻,两人就那样暴露在狼群面前。韩飞大口大口地吐着气,直成了高大的身子,握紧了手上的弹簧刀,与头狼逼视着。璐璐对着头狼大叫了一声壮胆,疯了一样挥动手上的登山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