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金花却不服气道:“说不定张兴发知道一些内幕呢?”
韩飞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太幼稚了!如果他想提供内幕,早就提供了!为什么打个匿名电话?他是不想让警方,更不想让那些杀害他的合伙人的凶手知道,他是知道内幕的人!”
胡金花说道:“可他还是在警方向媒体宣布孙东方是自杀的时候打来了电话!”
韩飞歪一歪屁股:“这又能怎么样?他良心发现了?我看未必!他既然不愿意出面,就有很多因素在里面,比如自己的利益冲突,比如凶手对他有过警告,比如——凶手对他有过警告?哈哈!”他忽然高兴的一拍沙发。
雷震却问道:“怎么着,想到什么了?”
韩飞龇牙咧嘴的揉着腿,说道:“我有把握,一周之内,张兴发会乖乖的主动找到我们,把他所知道的内幕都告诉我们!”
胡金花本来要打击他说:“吹牛吧你就!”但想起韩飞以前的种种行为虽然不乏荒诞,但最后还真抓住了要害,不禁有了些期待。
胡金花走后,雷震去把窗帘拉上,阻挡住太阳的射入,又在呼呼大睡的韩飞身上加了件风衣,这才灭了烟斗,在一张椅子上打起了瞌睡。
下午两点多,电话铃响了。
雷震接了电话,却是H市那边的警方打来的。那边说没有得到上面通知和允许,他们没有权利包围作为H市每年对政府纳税过半个亿的金鼎辅料城,雷震有些懊恼,心中知道他们是地方保护主义在作怪,却说不出口,草草敷衍了几句,挂了电话。
他正抽着闷烟,刚才还打着呼噜的韩飞忽然说道:“H市的警方不配合?”
雷震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说道:“他们也没办法,毕竟是一个对政府有巨大贡献的企业啊。”
韩飞冷哼道:“狗屁!”身子一翻,站了起来,“我们现在就走!”
雷震惊讶道:“去哪里?”
韩飞说道:“去周不凡的老家!”
雷震觉得莫名其妙:“他不会在老家,就是在,我们也难抓个现行啊!”
韩飞眼珠子一翻:“谁说要去抓他了?他不但不在老家,说不定已经去火星上吃香的喝辣的了!我去只想证明一件事!”
雷震好奇的问道:“什么事?”
韩飞没正经的一笑:“周鹏和周不凡为什么都姓周?”
雷震起初以为他在开玩笑,仔细一想,忽然眼中有了欢喜的光芒:“你这家伙,怎么不早说!”去抽屉里一只烟叶罐子里抓到一大把烟叶子,跟着韩飞去了。
下楼时,雷震问道:“周不凡老家的资料你都掌握了是不是?讲给我听听。”
韩飞捏着下巴,说道:“周不凡的老家在上海,他本来是个普通的辅料采购商,后来到H市发展,渐渐有了些资本。事实上,他已经有好几年没回老家了,但他对他妈张翠花很孝顺,逢年过节都往家里送礼,送红包!”
雷震问道:“他的妻子呢,不在老家吗?”
韩飞说道:“我查了一下,周不凡早在二十多年前就离婚了!都奔五张的人了,现在跟我韩某人一样还打光棍呢!”
出了刑侦大楼,韩飞去邮局寄了封平信。
雷震叼着烟斗,眯缝着眼睛看他:“寄给谁的?这么神神秘秘的?”
韩飞把他的烟斗夺过来抽了一口,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又说道:“姚小龙和霍军他们也该回来了,你打个电话催他们一下,不几天我们就要有大行动了!”
雷震说道:“估计我们从上海回来后,他们也该回来了。”
韩飞用手机登陆到Google线路导航页面,进入系统,和韩飞驾着警车往周不凡的老家上海而去。
下午五点,上海。
上海外滩上,东方明珠塔高高地屹立在天空下,黄浦江上,行走着豪华游轮。滩边护栏上,靠着韩飞和雷震。
韩飞一边啃着鸭头,一边说道:“你知道鸭头什么地方的滋味最牛逼?”
雷震不住的看表,敷衍道:“脑髓吧。”
韩飞连声说道:“错错错!是鸭舌头!你没看到《道德经》上说吗,老子临死的时候身上其他零件都坏了,就舌头还活着。老子就说了,天下越是柔韧的东西越是牛叉!就像这黄浦江的江水,一个不小心就能把石头给洗白了!”
雷震匆匆把手上的一只汉堡吃了,拍掉手上的面包屑,说道:“那你以后出门就带瓶水,也别带枪了!罪犯也就乖乖服软了!”
韩飞拍着栏杆笑道:“雷处,跟你老人家共事这么长时间,这是我听到最有水平的一句话!——走吧,我知道你也等急了!”
两人弃了警车,循着外滩走,拐进一个正在封顶的建筑工地,进了一处堪称上海特色的弄堂。弄堂上空纵横交错着一些晒衣服的绳子和钢丝,上面五颜六色的晒着尿布、热裤、裙子,甚至女人的胸罩。
韩飞贪婪着看着上空一只大罩杯的白底镶蕾丝胸罩,舔舔嘴唇,说道:“真大!”
韩飞还沉浸在无尽的幻想中,一个肥胖的丑陋女人从阳台上现身,扭腰送胯的取下胸罩,一双斗鸡眼冲韩飞瞪过来。
韩飞忙把头一偏,装着看天色,一张脸好不委屈。
雷震在巷口杂货店买了些百货礼品,提着礼品盒从后来赶上来,一拍他肩膀,笑道:“天快黑了,快走吧!”
往里走了一会,到了一家古色古香的门庭前,雷震对一对抄在纸上的地址:“没错,农工商城隍弄口87号!”他对韩飞点一点头,按下了门铃。
开门的是个驼背老人,一张脸除了皮就是骨头,脚上穿着一双千层底布鞋,他一对老眼毫无表情的看着两人,干瘪的嘴巴不停地咀嚼着什么,问道:“侬个找谁?”
雷震把烟斗摘下来,恭恭敬敬的说道:“我们来拜访一下张伯母。”说着把手上的礼品盒子掂一掂。
驼背老人疑惑的看着他,又看一眼穿没穿相、站没站相的韩飞,半响才说:“侬个是谁?”
雷震微微清一下嗓子,说道:“我们是H市金鼎辅料城周不凡总经理的下属!周总自己工作忙,常年在外,我们就趁着来上海出差的机会给张伯母捎带点寻常百货,也是对凡总的报答。”
驼背老人一听,双眼有了点光色,高兴地说道:“侬个稍等,阿拉去请示一下老夫人。”他门也顾不得掩上,就颠簸着脚往里屋走去。
不一会,驼背老人搀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过来,嘴里兀自说道:“侬何必自己过来呢?大桂叫他们进去就是了。”
张老太见到雷震两个,脸上乐开了花,说道:“凡儿又送什么礼品回来了?阿拉记得刚过了中秋节啊?唉,这孩子就是不能自己回来,这么多年了,阿拉都不晓得他现在咋个样儿了?侬个回去帮阿拉跟他说说,别老是送东西的,他什么回来看一看阿拉是正经格的!”
张老太太竹筒倒豆似的一连串说了半天,韩飞有些不耐烦,上前呵呵笑道:“张奶奶,这天要黑了,你看,起风了!”
那个驼背大桂忙说道:“老夫人哟,先让他们进来吧!”
张老太太一拍大腿:“唉,只顾说话来着!——大桂,侬快去泡壶好茶,就是上回凡儿捎来的那罐子碧螺春!”她说着一把握住韩飞的手往里请。
雷震反而被冷落在一边,无奈的将手上的礼品百货又掂了一掂,跟上去。
一进里屋,韩飞和雷震都被面前的富丽堂皇震住了。简易的一个复式小楼,里面居然包罗万象,柜台两侧供着印度的象牙,四壁贴着巴洛克墙纸,柜子正中间,一对电镀红烛下,立着个金身佛像,佛像前坐了一个铜绿斑斑的香炉,上面杵着三炷香火,一看就知道张老太是个信佛的老人。
韩飞问一下卫生间在哪里,借故往里面去了。留下雷震,被老太太问这问那。
驼背大桂上了茶,见那个高个子的年轻人不见了,脸色有些难以觉察的一沉,正要去里面找韩飞,韩飞却忽然从楼梯口转出来,嘻嘻笑道:“张奶奶,我看你家不只一个金佛呢,你老往那儿一座,就跟个佛像似的,金光闪闪的!”
张老太一听,高兴得合不拢嘴,说道:“瞧你这孩子说的!”
韩飞话锋一转:“张奶奶,像你这样的积善人家,应该是子孙满堂,至少是四世同堂吧?”
他这话一落地,张老太和驼背大桂的脸色都变了。谁都看得出,张老太家冷冷清清的,哪里像四世同堂的样子,墙上连镜框也没有。
驼背大桂当下撑一个笑脸,只说道:“喝茶、喝茶!”
韩飞察言观色,忽然拍一拍头后脑勺,抱歉的笑:“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凡总一直没有结婚!看来,这都是命啊,张奶奶你也不要生气,以后就当我是你的孙儿吧!”他故意把“孙儿”两字说得很响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