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咱们张家墩祖祖辈辈在那块土地了生活了千百年了,都活得滋润着呢!偏偏那个张三愣不满足几块地,鼓捣着村民去黑山上开荒种地!这一挖,挖出了个鬼不像鬼神不像神的东西出来。他看那东西黑乎乎的像是铜铁做的,就卖给了一个李庄的破烂王!”老人一双布满褐斑的手颤抖着点燃烟锅子。他深深地吸一口烟,眼中有了惊惶的颜色。
“谁知,当天晚上,二愣子就口吐白沫死了,他女人说,夜里二愣子还推醒了她,神神叨叨的说梦见鬼了。就是那个挖出来的黑东西,那个鬼要杀他,说他在地下躺得好好的,被人挖了出来,还当一对废铁卖了!”
“咳咳咳——”可能是刚才烟吸得猛了,老人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韩飞连忙轻拍着老人的背,老人无力摆摆手,示意不要紧。
等缓过神来,他又吸了一口烟,继续说下去:“起初谁在意呢?二愣子死就死了呗,那是他活该!哪个晓得,李庄的破烂王第二天一早也死了,是被毒蛇咬死的,身上那个疮口啊,死了半天还在流黑血呢!啧啧,可真是吓破人胆!这些都不算邪门,邪门的是啊,这东西后来就不见了。而那些去山上开垦的村民,三天两头就挖到那个东西,明明是把这东西埋在一个地方的,第二天,它又在另一个地方出现了。村子里隔三差五就死人,大家都说村子被鬼摸头了!这洪水怕也是水鬼发的洪涝灾害,来报复我们啊!”
韩飞听在耳中,不禁生出了强烈的好奇心,那个“鬼不像鬼神不像神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它真的像大爷说的一样邪乎吗?他疑惑地问:“老大爷,那东西你见过吗?到底什么样子?”
老大爷忙摆摆手:“嘿,年轻人,你可别咒我啊!见到那东西的人,可都死了啊!”
韩飞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可是,现在大家都困在黑山上,你们不得不去开山啊?那东西——”
“唉,命啊!”老人摇头叹息,把烟锅子抽得“吱吱”响,“我们不得不开山种地啊,要活人啊!所以这些天,村里的人一边开山一边重****驱鬼的旧把式。嘿嘿,年轻人,你到了黑山有得看咯,我老人家活了这么多年,也只看过六次驱鬼把式呢!啧啧!大城市里多少记者到村子里要拍摄驱鬼仪式都灰头土脸地回去了,你们运气好啊!”
老大爷看了一眼躺在一边的璐璐,却突然说:“你这女人可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吧?”
“奇怪的地方?”韩飞一愣,璐璐是常常做一些奇怪的噩梦或遭遇一些灵异事件,最后,往往会促成二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而且这些地方也很邪乎,会发生一些刹那个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事情。不过,最后韩飞都会揭开它们的神秘面纱。这算是璐璐奇怪的地方吗?
韩飞不知道老大爷为什么这么问。隐约中,他觉得眼前这个老人目光很深遂,似乎在深深地隐瞒着什么。
……
竹筏在昏黄浑浊的水面继续漂浮着,日光早已消寂,一轮惨白的上弦月不知什么时升上了天幕,三两颗寒星在天边闪着冷冰冰的光芒。
看似平静的水面上不时飘过一具泡的发白的尸体,每当这时,老人就会对着尸体念叨几句:“那是二丫她姥姥,这可是个好人啊。************的时候,她自己啃树皮,硬是拉扯着几个孩子活了过来……那是村长的三叔公,喜欢开娘们的玩笑,看上去老不正经,可是个好的庄稼把式……”
韩飞看着那些尸体,听着耳边老人的嘀咕,不知怎么地,心中一阵荒芜。
璐璐的脸色比月光还白,她静静地躺着,毫无生气。此时的她是如此脆弱,生命仿佛会随时消失一般。韩飞守在璐璐身边,双手紧握着她冰凉的手。他不敢松手,仿佛一松手,璐璐就会消失了似的。
“小伙子,别担心,等下了船,给她换上干净衣服,吃点御寒的药,你女人就好了!”老人乐呵呵地说,“你看,前面就是黑山了!”
借着月光,韩飞隐约看见前面一片高地的轮廓,黑乎乎地,这黑影中还晃动着火光。老人咧嘴一笑,说:“到了。你看,那帮兔崽子连篝火都升好了,就等我老人家的猪肉吃呢!啧啧,这猪瘦是瘦,可肉耐吃啊!”
竹筏开了岸,韩飞赶紧抱着浑身发凉的璐璐上了岸。几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等在岸边,看着老人扛着一头死猪上了岸,都笑闹着上前,这个扯扯猪蹄,那个扯扯猪耳朵,都叫嚣着:“张七爷爷,我要吃猪耳边!”“我吃猪蹄!”“我要把猪牙攒起来当项链!”
原来这个老人叫张七,此刻,张七正叼着烟锅子,“吧嗒”、“吧嗒”吸着,脸上全是宁静,似乎是陶醉在这一派温馨中。抽完了烟,他带着韩飞和璐璐向篝火升起的地方走去。
一个膀大腰圆的农家汉子早已在那边磨着刀,“霍霍”的磨刀声在夜色中十分响亮,一看那架势就知道他是个杀猪的。
磨好刀后,他麻利地剥了猪皮,掏了内脏,将猪肉大卸八块,简单地洗了洗,又抹了点盐,用铁叉架着,放在篝火上就烤。
篝火很旺,不久,猪肉特有的焦香味很快地弥漫开来。那些小孩舔着嘴唇,红着眼睛盯着猪肉,就差没有流哈喇子了。
韩飞将璐璐抱到篝火下旁边,想把她的身子烤热一些。两人身上的衣服不停地冒着热气——那是水被蒸发的痕迹。良久之后,他们身上的衣服都干得差不多了,璐璐的身上也暖和了一些。她的睫毛动了动,像蝴蝶颤动了下翅膀。借着,她虚弱地睁开眼睛,对韩飞笑了笑:“韩飞,太好了,我们都活下来了!”
“你醒了就好!”韩飞将她抱得更紧了,说,“身子感觉怎么样?累不累,再睡会儿呗。”璐璐乖巧地闭上眼睛,忽地,她又睁开眼睛后知后觉地叫道:“哎呀,我们这是在那里?”
说话间,她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女生脸皮薄,璐璐的脸一下子红了。
“没事了,我们上岸了。这里是黑山,一个叫张七的老爷爷救了我们,我们这是跟张家墩的村民们在一起。”韩飞赶紧抚慰她。
“呵呵,小姑娘,你总算醒了,你男人可担心你了!”张七咧嘴一笑,扯了一大块猪肉给韩飞,“这肉只放了点盐,可还是味道还不错。在水里漂了那么久,你们一定都饿了!”
“什么叫我男人?”璐璐涨红了脸。
“哦,不是吗?”张七疑惑地望了韩飞一眼,“你不是说她是你的女人吗?”
韩飞点点头,不好意思望了璐璐一眼。璐璐这才明白怎么回事,她的脸涨得更红了,狠狠地白了韩飞一眼。
说话间,张七又把一团骚兮兮的东西塞进韩飞的嘴巴,小声说:“吃吧,这是猪****,老人家特意给你留的,你是客人,嘿嘿”
韩飞涨红了脸,连忙摆手:“不,不,我用不上……”
张七没有强人所难,他笑笑,把那团骚兮兮的东西收了回去,一点一点地切开,放在嘴里慢慢地嚼着,似乎很享受。
韩飞微微一笑,他将烤好的猪肉撕烂了喂璐璐。
“这猪肉还真不错!”璐璐舔着嘴唇说,“韩飞,你也吃点。”
韩飞点点头,这时,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了前方那个烤架上——三根粗粗的铁叉插着红乎乎的猪肉,在明亮的火光中闪着诡异的光。
铁叉一字排开,形成了一个“山”字形。在这一刻,韩飞又一次想到了那个怪异的梦,想到了那个滴血的三叉法器,他喉咙里忍不住一阵发痒。
又是三叉法器!从那个噩梦开始,这个三叉法器的形象就好像一直跟着韩飞了:报纸上的广告图片,三叉形状的闪电,卡车司机胸口处的钢筋,现在,就连这个烤肉的架子都是那个三叉法器的形象!想到这一切,韩飞忍不住心寒:这一趟出门,到底是福还是祸啊?
韩飞正在沉思之际,远处忽而传来一阵喧天的锣鼓之声,紧接着,一团团鬼火似的火光在黑暗中闪现。这喧闹打破了夜的宁静,也打破了韩飞的思索。
“啊,村长又开始驱鬼了!”张七放下烟嘴,抖着花白的胡子,眼中射出了兴奋的光芒。他转头对韩飞说:“小伙子,走,咱们跟去看看!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场景呢!”
韩飞无声地望向璐璐,似乎是在征询她的意见。璐璐本来就爱冒险,虽然身体还很虚弱,却还是经不住心中的好奇,只能柔弱地点点头。于是,韩飞背着璐璐,跟上张七沉稳的步伐,一步步朝那些火光走去。
而一些小孩子竟也忘了铁叉上香喷喷的猪肉,大声疯叫着向黑暗中奔去。看来,这个神秘的驱鬼仪式在孩子们心中竟然比喷香的烤猪肉还有诱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