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摄政王说的似乎也有道理。”章庭湮十分认可地说。
季长安不善地瞧了她一眼,“是的,本朝没有女性进署衙,但本朝有个执政太后,有个手握五万兵马、身负骁骑将军衔的公主。”
“太后执政是先皇允的,所以皇上和摄政王谈判的筹码,是靖寰公主?”章庭湮明知故问。
“摄政王自然想保住公主的兵权,那五万兵,早已成为公主的私人财产,摄政王怎么舍得。”
季长安说的算是含糊了。可以说那批军队,对摄政王与公主都有非一般的意义,失去兵权对他们打击重大。岑湛想在刑部插进了一个章庭湮,摄政王如果强硬下来,扼制这事不是做不到,但扼制章庭湮,会在一定程度上给同为女子的岑靖寰造成冲击,章庭湮太渺小,他犯不着为了她填岑靖寰的堵,而且刑部的权已经完全放给了岑湛和华太后。
对付她太容易了。
见她走神,季长安好心说道:“以后出门多长一双眼睛,真不想你哪天在街上逛着逛着,脑袋就不见了。”
章庭湮摸摸她本就没毛的下巴:“我很好奇皇上要让我当什么官,为什么非要选我这个有争议的人。效忠皇上的应该大有人在吧。”
“你是最合适的。”季长安扳过她的脸,好叫她认真瞧着他英俊不凡的面容,“你底子干净,是救过皇上深得皇上信任的人,皇上与其找一个不知敌我的人重用,不如选你。再则你是太后的人,你的形象,在民众面前代表的是太后威信。恐怕你还也知道太后更深层的用意。”
章庭湮在他的手下惨遭蹂躏,小脸儿严重扭曲,嘴巴也叫他挤成了嘟嘟嘴,说起话来含混不清:“太后以女性身份立足朝堂,难免会因为性别弱势遭人非议,她需要同伴,和她一起对抗旧观念,与她并肩作战。”
季长安痞坏地一笑,双唇凑近章庭湮,毫无预兆地眼光一醉:“本官就喜欢你这副机灵劲儿,不过你也得格外小心,万一你让太后不满意了,她可是会随时要你小命的。”
这差使苦啊,章庭湮不仅要看太后的脸色过日子,还得顾忌着皇上的感觉,这些倒好做,毕竟太后皇上是一条阵线的,最棘手的当属摄政王和公主,一旦她走上朝堂,必将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个异样的存在,也无疑会成为百官们的众矢之的。
圣旨还没有到,她却已闻到了冲天的火药味。
章庭湮在季长安的陪同下坐等圣旨到来,可眼见就要到了申时,迟迟未见传旨太监一行人的身影。
季长安不由地心生忐忑,章庭湮本身已进了摄政王一派的黑名单,如今又在摄政王极大的反感下堂而皇之进刑部,一个小小的她不算什么,和皇权相较高下才是摄政王的初衷,就今天加冕的这事,难保摄政王诸流不会给她下绊子。
正愁着圣旨为何延点,小五急急忙忙进客房禀告:“世子爷您快去看看,城西发生大案子了,卖烧饼的老张头一家十口被害,只剩下一个八岁孙子,惨不忍睹啊!”
“老张头!”向来处事不惊的季长安听到这桩惨案也不免动容,俊颜顿时失色。老张头六十多了,在城西摆摊卖烧饼十几年,季长安也去光顾过几回,对他略有一些了解,算是个忠厚老实的人。
一家十口被害,简直令人发指!
季长安脸色铁青,嘱咐章庭湮在这儿等着圣旨,就和小五匆匆离开了客栈。
“楚唯,跟季大人过去看看。”章庭湮对门口等候的楚唯说道,楚唯原不想去的,毕竟守着章庭湮才是他的义务,可耐不过章庭湮一个劲地抛眼刀,才勉为其难跟着季长安一道离去。
今天江铮应了京城老友的约,去老友家下棋聊天,季长安他们走后,章庭湮下了客房,在客栈门前等传旨公公。
现在已经到了申时。
传旨是何等大事,讲究吉时,皇上选了申时传旨,这也是一道旨意,越过时辰不达,传旨的人就是犯了重罪,哪个敢耽误,难道在圣旨出发时,被摄政王给临时截下了?
时间仿佛以人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一点一点,都让章庭湮倍觉揪心。
客栈外是一条宽阔马路,路上人来人往,能听见行人有的簇在一起谈论老张头一家惨案,京城官儿多商业发达,各家眼线遍布,消息也传得较快。有人刚从城西那边过来,打听到一些相关消息,开始神乎其神地传了起来。
刚听路人说受害人死状有多凄惨恐怖时,一个乞丐打扮的青年人走到章庭湮面前:“你是南海来的章小姐吧,有人要我送你一张纸条。”
说着,把手里的纸条递给了章庭湮。
章庭湮带着疑惑打开,看了上面的字迹后脸色霎时惨白:江铮的尸首在城隍庙。
“爹……”章庭湮一时惶然,赶紧恢复神声一把捉住送信的那名乞丐,红着眼眶焦急地问道:“是谁让你送的,人在哪儿?”
乞丐无辜地看着像要将他吃了一般的章庭湮,懵然地指向左后方的一条巷道:“一个灰衣服男的,刚往那儿走了。”
不等乞丐的话停,章庭湮推开乞丐快速跑进了巷道,在巷道的拐角处,一个灰衫男人的背影迅速隐去。
京城里多是那种深而暗的长巷,让人一旦进入就只能一条道通到底,这样的长巷方便人们出行,但也最容易被前后夹击,插翅难飞。章庭湮飞奔进巷时也曾想过,如果这是一个局,她极可能会陷在里面难以逃生,可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捉住那个人!
她奔进长巷速度不减,掏出了藏在外衫里,别在腰带中的两把回旋镖,脚下腾空,踏着巷壁追着灰衫男人而去。经过灰衫男人消失的那个拐角时,面前忽然压来一道黑影!
他们彼此的速度太快,章庭湮只是依托本能地射出了手中一把回旋镖,接着“呛”地一个兵器碰撞声,黑影的刀格开了回旋镖,章庭湮眼神一狠,又一把镖果断出手!
趁着黑影对抗第二把镖时,第一把回旋镖弹在巷壁上,在空中折了一个弯,重新回到章庭湮手中,章庭湮速战速决,举镖凌空,像发狂的猎豹一般直扑黑影。
黑影匆忙间挡下她快如飓风的招式,见势不好火速撤退。
在黑影所掩护的前方,是那个灰衫男子若隐若现的影像。
章庭湮双眼似喷血,她不确定灰衫男人纸条上写的是真是假,但她的痛苦激怒却怎样也无法平复。
“站住!”章庭湮一镖射去。
“叮!”
“你到底是什么人!”再一镖射去!
黑影抬刀一挡,不想竟被她回旋镖上所带的内力震得手臂发麻,后撤了好几步才下了身子。
章庭湮自小就喜欢回旋镖这种兵器,因为回旋镖技能让酷爱挑战的她,得到了不少虚荣上的满足和优越感,江铮总说泼出去的水收不回,但她能做到让飞出去的镖想怎么回就怎么回,无论是以什么角度发射,它们总能随心所欲地回到她手中。
她的步伐疾快,手握戾气十足的回旋镖,带起的风吹开她的浅紫色外衫,她的脸张扬至极,肃冷而至狠,有着犹如罗刹一般的恐怖却惊心的美感。
灰衣男子没有转身,但能见他的背景异常挺拔雄健,单从他的脚步中就能看出这是个绝顶高手。
“你想玩,会有人陪你玩。”他的脚步不停,依然是之前的频率,看起来不紧不慢。
章庭湮紧紧跟去,致命的两把飞镖蓄势待发。
“京城里的游戏,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玩得起。”灰衫男人的话不停,接连又有两名黑衣人从巷上跳落,和先前那只黑影一起,拦在章庭湮和灰衫男人中间。
灰衫男人依旧阔步往前:“你太弱小,能翻动哪家风云?”
又是两名黑衣人从巷道上方跳下,手中长刀晃着幽亮的寒光。
灰衫男人一停步,扬起的手缓缓放下:“有个旗鼓相当的人陪你们练手,就不必客气了。”
……
“季大人,救救我爹娘和爷爷奶奶吧,求您救救他们啊……”一脸血污的男孩抱着季长安腿,哭得几乎失声。
处于城西的平民区,一座木屋里十具尸体横陈,七大三小,有的趴在桌旁,有的倒在榻上,都是割断了颈动脉,到处鲜血,几乎没有可供下脚的干净地方,其中有四具尸体上遍布刀痕,其状之惨难以言明,满屋的血腥味让季长安这个见惯了凶杀的人,都忍不住掩了掩口鼻,眉头皱起。
季长安同情地抚摸孩子的小脑袋,阻隔了他的视线。这孩子名叫小天,是老张头次子的儿子,也是老张头独孙,今年八岁,长得像女孩子一样水灵可人,一双天真的眼睛似能说话一般,可此时这双眼里满是恐惧和心碎,看得季长安一阵心酸。
他认真看着孩子的眼睛:“别怕,我们会帮你查出凶手,为他们报仇的。”
转头问赵万一:“是谁第一个进入现场?带来本官问话。”
“是。”赵万一应声走出遍布血气的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