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章庭湮到侍郎府门前,季长安远远看了她一眼后,便和四名贴身侍卫离去,直至远离侍郎府,季长安仍未从分离的惆怅中醒缓,失魂落魄地坐在马车中,眼神茫然。
“世子,如果您真喜欢章大人的话,改天属下和几位哥哥便将她偷偷绑了,”驾车的小五出起了馊点子,贼贼地笑道:“女人都嘴硬,到时候世子拿出男人本色,一举把她治服,保管她今后对您依依不舍,服服帖帖的。”
季长安沉痛地闭上眼睛。
分明是她把他治服帖了,聚贤楼那晚血与火中的美妙体验,他至今都恋恋不忘……
“爷不说话,属下就当您默认了。”
“不用。”
“试一下总成的,爷,就这样被她踢出局您甘心么?”
他当然不甘心,但他是君子,总不能像个泼妇一样缠着她,更不能用下三滥手段来对她。
“章大人让您给惯坏了,”小五啧啧道,“有时候属下真的看不下去,想当初,她在孙夫人与陈夫人面前说她跟您没意思,给侯府一个好大的难堪,把您气晕了都,可您连责怪一句都不曾,还是靠下人们给您出的气。她哪回不拿您当羊肉涮,您却回回听之任之,现在好了,她想勾勾就勾勾,不想勾就把您踢走,当您是个球啊?”
季长安竟无颜无以,小五虽有言语冒犯,可说的句句实话。
“您是堂堂世子爷,将来的安乐侯,面子与自尊咱得争啊。”小五挥了马儿一鞭,“男人也讲面子与贞操,她哪能勾了您,又不要您呢?她必须得对您负责。”
季长安掩面抽气,小五知道的太少了。
她何止勾了他,她还上过他……
如果真叫她给跑了,好像是挺说不过去的,他虽然是君子,但又不是圣母,凭什么被人占了便宜、毁了贞操还要忍气吞声?从律法角度上而言,占便宜不负责的,涉嫌诱、奸……
侍郎府,清净地让人心寒,昨日江铮离京,留下了他的一名保镖,名义上是保镖,其实是东卫国东宫隐卫,孙野。章庭湮没听过他的名字,不知为何,她与孙野共存于侍郎府也有好几日了,却总无法记清他的样子,或许隐卫大都如此,长得一张平凡却可塑性极强的脸,方便他们扮成商人、农民或乡绅的身份。
侍郎府有一座碧荷苑,是被江铮势力控制的安全区,章庭湮这几日走动频繁,但凡外头有风吹草动,她都会来碧荷苑向孙野说明情况。
“朝廷要对摄政王动手了,”碧荷苑主屋内,孙野双手负后,身上透出一种凛然气息,“而东卫打算在国丧期后进攻天裕,那时候我们需要摄政王,岑湛的杀王计划不可以成功,而你是这件事的全程参与者,阻止岑湛杀岑应峰的事,就交给你了。”
“你高抬我了,我只是个小小侍郎,只是旁听者,而非主导者。”章庭湮含笑回道,“养父说过,等楚唯在那头安定,我就可以抽身出局了。如今楚唯已在皇上太后那边备案,以内线身份寄身王府,不管摄政王倒不倒,楚唯这颗棋都可得以使用。”
“目前正是王党与皇党相持最烈的时候,你可以暂不退出。”孙野话语冰冷,寒意直透人胸臆,“楚唯刚进王府,若没有绝佳时机,一时之间很难得到摄政王信任,这颗子虽妙,毕竟未到成熟时候。”
“但你说的,阻止皇上杀王计划的事……”章庭湮抱歉地摇摇头,“我没有那么大权力阻止。”
“你是在消极反抗?”孙野语中一扬,冷意更甚。
章庭湮不急不徐道,“我哪儿敢,力不从心罢了。”
“这是任务,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摄政王一定不能有事。”孙野退出两步,缓缓向章庭湮弯下身去,“请您,以东卫为重。”
“好。”章庭湮皮笑肉不笑,淡淡应道,藏在官袍中的手指早已暗暗握紧,在孙野看不见的角度里,她眼底闪过不屑与浓烈的抵触。
孙野刚离开碧荷苑,章庭湮便听侍卫来报,说楚唯回来了。
“楚唯?”自那晚在大狱中与楚唯分别,至今姐弟两人都是不曾谋面,她没有一天不担心他在王府近况,可惜王府铜墙铁壁,府内的一切消息都一丝不透。
在守卫方面,云哲将王府打理地比皇宫更为紧密,皇宫中尚有摄政王的人马,而王府,绝对是他个人的帝国。在那样的情况下,别说楚唯,她连王府一个丫环婆子的事都无法探听。
不过还好,楚唯能出府来见她一面,足可见云哲对楚唯,确是尽到了心意。
章庭湮马不停蹄赶去前院,见到形容消瘦的楚唯,与相陪的一名侍卫,侍卫身材高挑,最醒目的特征是脸特别瘦长。
楚唯一身黑色侍卫甲胄,虽瘦,但冲淡了他的女生气,多了三分英武。
“我回来,拿点东西。”楚唯见章庭湮时说道,“以前我的一些随身品罢了,其实不重要,但我想留着。”
他神情好像有点恍惚,声音里充满羸弱,以往他负责她的安全,连睡着都带着警惕心,目如鹰隼,专注而灵敏……可今天的他,若与昔日的楚唯判若两人。
“在王府受苦了?”章庭湮的泪水霎时冲出眼眶,视线一刹迷蒙,她心疼地走上前,小心翼翼抚上他的脸。
“姐,”等不到她手掌呵护在脸上的柔软与安心,就在她将要触摸到脸颊时,楚唯忽然偏过头,避开了她的手,声音沉沉地道:“我脸脏。”
他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脏,他不想让自己这具脏身子,污了她的手。
“我去房间拿点东西,一会就走了。”楚唯说完,便错身走去。
那名相随的侍卫也要跟着同去,章庭湮一招手,侍郎府侍卫应唤前来,把王府那名侍卫一拦。
章庭湮言辞冷漠:“他不会逃,你何须步步紧随?”
天已经很暗,屋中没有灯,楚唯还是顺利找到了他藏的东西,床头下的一方暗阁是他亲手制作,里面有他最宝贵的珍品。听见门口有脚步声,他迅速将东西藏在身上,然后迎了过去。
“是什么东西那么珍贵?”
“没什么,一点私人物品而已。”楚唯定定地看她一眼,“云大人给的时间不多,我得赶快回王府了。”
“你还需要什么,我带你去买。”章庭湮捉住他消瘦的手,他再次于第一时间回避,呵呵两声却总也牵不出笑容,反使他的眼光更加凝重:“能买的东西,从来都不珍贵。”
章庭湮一怔。
“姐,我得走了。”
她怔在原地,想回头去送她离去,竟然发现她没有勇气去面对与他的第二次分开。
他走开两步,忽笑道:“今天我们在校场操练一天,身上汗都臭了,真的很脏。”他傻傻地重复着,“都很脏。”
……
一而再拒绝相送,楚唯与那名侍卫出了王府,侍卫好奇地问:“什么宝贝啊,非要求云大人准你回府来取?”
“不是什么宝贝,一件旧物而已。”楚唯不想多言,手护在胸口位置,悄悄抓紧。
“听说你们江家生意做的挺大,是户有钱人家,能让你宝贝成这样的东西,一定不同凡响了。”瘦脸侍卫羡慕忌妒地朝楚唯放置宝贝的地方看去。
楚唯不再理他,加快步子走去。
“不值钱才怪,一定是个价值连城的极品。”年轻侍卫阴暗地露出一笑。
与上回一样,这晚楚唯用四位丫环准备好的洗澡水沐浴之后,依旧出现了四肢无力,视线模糊的中毒反应。
他的房门被人劈开,一名带着铁面具的高大男人向他走了过来,然后那种熟悉的霸凛气息,还有那熟悉的羞耻感与疼痛,都一一地,如法炮制。
祭天大典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摄政王府加派守卫,各势力下的明桩暗线纷纷出动,盘根错节的大京城,一下便有了大战前的紧迫感。
王府校场上,几十名侍卫正在训练单打,浑汗如水。
那天陪楚唯一起去侍郎府取东西的瘦脸侍卫也在。
“东西呢?”楚唯走到他面前,出口的话没有一丝温度。
“什么东西,”瘦脸侍卫装作不知情,转个身继续跟搭档切磋。
楚唯牙根暗咬,箭步上去一把捏住他左手腕,带着内力的五指根根如钳,恨不得立即扣进他的骨头,“我从侍郎府里拿来的东西呢?”
侍卫吃痛挥手,却耐不过楚唯惊人的力量,被攥得嚎嚎喊叫,嘴硬道:“不就是个破东西么,范得着这么对我?”
“破东西?”楚唯眼底闪过一道阴狠光芒,手上猛然加力,一声轻微的骨裂声响起,伴随那名侍卫刺人耳膜的惨叫。
所有训练的侍卫们听到叫喊声后,都相继停下手,一齐向楚唯这边看来。
“东西在哪?”楚唯恶狠狠问道。
侍卫不敢再怠慢,忍着痛老实回道:“我把它,丢在荷花池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