拗不过顾非寂,秦戮和妘芸只好带上他前往今晚的目的地——墨楼。秦戮托杨怀英帮忙,以杨怀英的名义约见窦清牧小酌。杨怀英平素与窦清牧有点交情,他是晋国公和敬阳公主之子,将来要承袭晋国公的封号,窦清牧自然努力交好。
妘芸俯视着下面进门的窦清牧,他见杨怀英没到口中咕囔了一句,正要坐下,原本敞亮如白昼的房间瞬时漆黑,两边的窗户莫名地自动打开,吹起黑夜里白色的纱帘,气温骤冷,令人发毛。披散头发的妘芸从空中落下,白衣飘飘,距离窦清池不超过三尺远。
登时吓得窦清牧跌坐在地,连声尖叫,连滚带爬地不断往后退,连冲向门口的勇气都没有。妘芸抬起头看他,黑发间满脸血迹斑驳,看不出样子,妘芸站在对流风之间,说话的声音听起来飘飘渺渺,就像从地狱里传来的一样:“窦~清~牧~这回轮到你了~还我命来~”
窦清牧吓得三魂不见七魄,哆哆嗦嗦地说:“你、你不能杀我!我爹,是文丞、窦文章!”
“我~为~报~仇~而~来,你们~都得死!乔世濬都得死,你算什么东西?”
“啊!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你杀乔哥吧,一切都是他主使的,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啊!周娅佳你忘了吗?你死那晚我不在绛仙阁啊!你不要找我索命啊!这件事跟我没关系!”窦清牧不敢看妘芸,闭着眼睛摆手道。
“那天晚上还有谁在?”
“我真的不知道啊!原本我也想去的,但是我爹突然要我专心备考,哪儿也不准去。周娅佳,求求你,放过我吧!乔哥才是把你害得最惨的人!你找他去吧!”
“绛仙阁在哪?”
“在郊外。我发誓,自从兰与哥死后,我们就把里面的其他女子都放了,也没再去过了。周娅佳,求求你,不要杀我!”
“你们之前做过什么你很清楚,我为什么会死你也很清楚,不是吗?”妘芸继续循循善诱。
窦清牧哭得鼻涕都出来了:“对不起,周娅佳,我们对不起你!但是够了吧,收手吧,他们四个死得好惨,已经给你抵命了。我不知道那天晚上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我发誓,如果我在的话,一定不会让你引火自焚的!呜呜,对不起,对不起……”
“这件事除了你们几个还有谁知道?”
“还有……”窦清牧刚要说出什么人的名字,突然停顿,他擦干净脸,抬头看着妘芸,“你是什么人?竟然敢扮作周娅佳吓我!”不知道从哪借来的胆子从地上弹起,伸手就要去拽妘芸的头发,被秦戮眼明手快地制止了。很快,灯光重新亮起,屋内藏身的十数名护卫也现了身,顾非寂出现在妘芸身侧,他刚刚也想出手相救来着。
“周易王?你们布局来坑我!”窦清牧马上意识到真相。
秦戮用力捏住窦清牧的虎口,疼得他哇哇大叫,并威严地说:“好大的架子,不用这招连本王都请不动你区区一个世家子弟!本王劝你老老实实地交代清楚,否则今日你就别想回去了!”
“你!戮哥,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看在父亲大人的面上,也要看在我姐姐的面上啊,你就发发慈悲放过我吧!”
妘芸感觉顾非寂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戏谑地望着她,她赶紧把脸擦干净,把长发扎好,不然在明亮的灯光下怪滑稽的。
回来竟发现秦戮不知用什么方法说服了窦清牧,两人正在座谈,顾非寂懒洋洋地靠在窗边的椅子上。
窦清牧为难地解释道:“我们几个从小到大一向玩得很好,所有坏事都一起做,喜欢的口味也相近。于是大家盖了一座绛仙阁,专供我们玩耍享乐。乔哥每月会进一批新的姑娘,大家轮流换着享用,如果腻了就赶走。”
听着就像萨德的《淑女的眼泪》里的情节一般,妘芸不免有些恶寒。
顾非寂在妘芸耳边说:“他们这些人还真会享受。”
妘芸回瞪他一眼:“顾龙王不必妄自菲薄,你也可以。”顾非寂与秦戮同岁,不过二十出头,长得俊秀修长,偏慵懒妖冶范,有雄厚背景加持,势必有大批女子飞蛾扑火。
“别以为你是周易王妃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顾非寂懊恼自己误会了妘芸,想跟她和解,但不知为何听她说话气死人不偿命,看着近在咫尺的细嫩脖颈,直想伸手掐断。只要这女人活着喘气,自己就想跟她吵架,顾非寂感觉自己疯了。
“你多心了,本宫可没这么想。与其想办法针对我,不如帮忙查出真凶洗脱自己的嫌疑吧。”
秦戮问窦清牧:“窦府养的伶人姬旦也不少,何需多此一举?”
“戮哥,这你就不懂了。投怀送抱的有什么意思呢?乔哥他们几个就喜欢玩那种不情愿的良家女子。起初大多都是哭着喊着不要,后来被赶走的时候哭着喊着留下来。一旦她们从拒变成迎,就失去了新鲜感,我们也都不想动了,就叫人带走。”
高玩啊,玩的就是征服欲。
“这就是你一直不愿交代清楚的缘由?”秦戮蹙眉。
窦清牧摇摇头:“非也。其实……也不是我不愿意说,是我爹不让我说……我们几个常在绛仙阁服用五石散,所以有时候干了什么事也不是很清楚。我爹打了我一顿,因为是禁药,我爹嘱咐我不能说出去。戮哥,我告诉你可全凭义气,你千万别跟我爹说!”
秦戮点头答应,又道:“说说周娅佳。”
“周娅佳?”他转头看了妘芸一眼,“半年前周娅佳被送到绛仙阁,据说是被家人叫山贼绑了卖掉的,几经转手卖给了乔哥。乔哥开了她,觉得还不错,让我们都体验了一把。一般姑娘在绛仙阁待三个月算是最久的了。但周娅佳从始至终不断反抗、逃跑,性情与从前的周易王妃相似,乔哥喜欢周易王妃在我们之间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所以一直留着周娅佳半年之久。”
“就这样?周娅佳是怎么死的?”
“戮哥,我是真不知道啊!听郝少帅后来说她绝望至极,引火自焚,烧着的她还在院子里迎风跑,一边大声喊着死后一定会化作厉鬼,回来找我们算账,到那时她为复仇而来。”窦清牧痛苦地抱着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绝望,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没有人救她,为什么我当时不在场!”
妘芸走了过来,问了句:“绛仙阁除了被掳、被卖到那里的女子之外,还有些什么人?”
“还有些聋哑的仆人,负责照料她们;死士护卫,负责看管。我们几个的心腹经常会带去,高兴的时候也赏他们几个雏儿。”
“你们几人的跟班有没有谁与周娅佳接触过?”
“没有。她对我们来说是特别的,不会被赏给下人的。而且,自打她来了之后,进绛仙阁的姑娘换得更频繁,数量也锐减了不少,我们还打赌谁能先降服这匹野马。”
“啧,你们真的认为这样的手段能得到女子的芳心?”妘芸气得想一口老血喷在窦清牧脸上。
窦清牧不以为然:“还能怎么呢?她们只是些平民女子,能得到我们的垂青已是三生有幸,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窦清牧,我发现你真的很该死诶!”
“霍冰嬿,你再吓唬我试试看!要不是我姐嫁了定风王,周易王妃的位置什么时候轮得到你?”
“是啊,我谢谢你全家!你这种不尊重女子的直男癌末期患者是永远不会得到真爱的!得到你们垂青的女子那都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秦戮适时制止了这二人的唇枪舌剑,而顾非寂把妘芸带了出去。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他们这种人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半死不活的还要放屁!”
顾非寂轻笑道:“你也犯不着跟这种人生那么大的气。等他真正付出代价的那一刻,他会后悔这一生所做的所有事。”
“好了,顾非寂,我们和解吧。对比起窦清牧,你也没有那么讨人厌!”
“嗯。”其实我觉得你也挺可爱的。顾非寂私心里说。
“嗯是什么意思啊?”
“嗯,我比窦清牧讨人喜欢多了。”
“我的天呐!自恋是病,得治,你知道吗?”妘芸追在顾非寂背后说。
“怎么治?你有药吗?”
妘芸哑口无言。这个顾非寂不要脸的程度堪比沐清风啊。
“妘姑娘?”
妘芸与顾非寂同时寻声音望去,秦祎站在楼梯的转角。
“明公子……”妘芸与秦祎的相逢总是靠碰巧,她们在墨楼小聚过一次,没想到第二次来又遇上了。
这回轮到秦祎惊讶了,他没有故意制造偶遇,难道这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吗?
顾非寂说话了:“周易王妃与燊龙阁的无魂阁主相识吗?”
这一句话同时点明了两个人的身份,也表明了他对两个人的底细都清楚。见两人都用化名,他故意点破。
秦祎不得不装作刚知道的样子:“原来是周易王妃啊。每次见娘娘,娘娘身边都带着不同的男伴,真叫在下好生羡慕。”
上次的沐清风,妘芸面露尴尬,她不知人家早已对她了如指掌。“见笑,上回那个是好朋友。这个,”她快速瞄了顾非寂一眼,“这个只是个讨厌鬼。”被顾非寂狠狠地瞪了一眼。
妘芸补充道:“再说了,谁还没有点秘密呢?是吧,无魂阁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