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兄,贞儿好久不见你,你躲到哪里玩了?”皇宫的一角,一个粉嘟嘟的宫装女童正不依不饶地拽住一个稚气而行色匆匆的八九岁少年。
少年微愣,随即露出了一脸苦笑:“贞儿妹妹,我师傅难得入宫,我现在得去见他一见,明日再找你玩可好?”
小女孩还是不依,像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上上回你就说明日,上回你也说明日,明日到底是什么时候?”
少年不忍心。但他身旁的小太监可急了,耳语催促。少年随即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精巧的牙雕放在少女的手里:“贞儿乖,这是我给你找来的小玩意儿,我真的要去找我师傅了,明日,明日我一定去琳贤媛宫里找你!”说着就急急离去。
留下小女孩在原地泫然欲泣的模样,跟在女童身后的宫女不知道如何是好,胡乱安慰着。
远处琳贤媛看见这情景,也微微动情,对一旁的阿昭云:“阿昭,要是七皇子再年长些许,有足够的能力与前面几位兄长相竞,我定会支持七皇子!”
“贤媛是看贞公主与七皇子最交好,皇宫内有此等兄妹之情当真不易。但是七皇子毕竟势单力薄,何况他的母亲身份低微,皇上亦没表现出对七皇子的偏爱,贤媛不要感情用事。”
“我知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只怕有一天七皇子也死于非命,贞儿就再无真心玩伴,她那些皇兄们个个狼子野心,力争皇位,将来她这个公主恐怕也只能沦为政治和亲的棋子,才半点大就被封为‘奉和公主’,不就预示着将奉旨和亲吗?”琳贤媛忧伤道。
琳贤媛的担心并非多余,隍朝公主和亲是历来的传统,当今皇上共有姊妹二十余人,健康活到成年的也有十五人,而今京城只剩其胞妹敬阳公主一人!其余公主远嫁他国、他乡,身份低微者甚至嫁予臣子做妾,连当年太上皇最宠爱的丹霞公主也被秦戮报复客死边疆的送亲路上。
更别提秦贞前面还有十七位皇姐,活到成年的总共十人,还有两人不满十岁。然而前十人早已不在凤都,其中凤霰公主和禹烨公主分别嫁入大食和吐蕃,据说都因为水土不服病故,后来又送了升平公主和熹颦公主前往,如今音讯全无。
阿昭安抚着琳贤媛:“贤媛莫多虑,也许日后公主能遇到值得托付真心之人也未定。世事终是难料。”
“唉,也是,命运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做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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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期也不知道是不是风暴将起,处处弥漫凄风惨雨的气息。
嘉翊王府内也不太平。
“哭什么哭!像奔丧似的,本王还没死呢!”
“呜呜,贱妾不敢。”
隍朝制度:一般皇帝的后宫嫔妃无论级别大小一律自称“胤妾”,而皇帝称呼皇后为梓童,其他宫妃称爱妃、封号或者小名。王侯将相的妻子则自称“贱妾”,他们要介绍给别人就说是自己的“内子”或“内助”,称其为“爱妃”或“爱妻”;他们的侍妾、侍女、通房自称“贱婢”,一般不对外介绍,有些好色成性的王侯大官宴会出席带着,实在要介绍的话直接说这是第几房小妾或者叫小名。
顺便介绍:一般官员的妻子自称“婢子”,而对外则称为“贱内”,妾则称“偏房”。秀才举子进士等文人称其糟糠为“拙荆”,一般人称妻子为“家室”,粗鲁的和乡下的则称妻子为女人、婆娘或媳妇儿,这些人在他们夫君面前没有谦称。还有一些地方性的口语叫法在此不一一列举。
未出阁的女子一般自称“奴家”、“小女子”,旁人称为姑娘或小娘子;出嫁后变成未亡人的则自称“妾妇”,他人称其冠夫姓加孀。而没什么身份地位的男子则多数被称为相公。
这些称呼的等级礼法在隍朝相当讲究,越矩不得。
嘉翊王明显很不高兴,上前拽起郝玉儿到跟前:“不敢?哼!本王看你胆子生毛了!连琼皇伯的面子你也敢驳!”秦臻所说的琼皇伯就是关勇侯秦琼。
“贱妾没有驳琼皇伯的面子,呜呜……”
“没有?琼皇伯问你可愿与他的义女一同服侍本王之时,你犹豫什么?”
郝玉儿睁大了一双俏丽的泪眼:“王爷当真打算纳琼皇伯的义女?”
秦臻放开了郝玉儿,大袖一甩:“有何不可?若得父皇恩允,娶为夫人却也美哉!你们二人共同服侍本王,可得和睦相处才好。”隍朝虽然严格执行一夫一妻多妾制,但也有平妻的例子,多为过继的儿子为两家娶两妻,也有的是皇帝授权允许的。
“王爷!你竟想娶平妻!你怎能如此薄情?贱妾为你争取到阿爹和法丞的支持,王爷如今是要过河拆桥啊!再说,贱妾为为王爷生了一儿一女……”就算只是立为侧妃,她的背景地位已经危及自己,何况是同为夫人的称号。
“滚开!你这不知趣的女人!本王就是感念与你的夫妻之情,才保留你嘉翊王妃的身份。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也晓得琼皇伯的支持对本王有多重要。再者,你姐姐不是嫁给了琼皇婶的大外甥吗?如今咱可是亲上加亲。你若敢从中阻挠,看本王如何收拾你!只要你乖乖的,本王不会忘记你的情意,他日皇后之位必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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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秦戮还没有离开。妘芸不想留在房间里和秦戮大眼瞪小眼,于是跑到书房刺绣,没想到秦戮也尾随而来,还屏退了所有下人。
妘芸也不傻:“王爷有何事相商?”
“这是谁人所书?‘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字体遒劲而不失隽逸,放纵流动,圆滑就简,好一个行书大家手笔!只是这诗句怎么读不通呢?”秦戮看周围摆设布置奇特新鲜,最后落点在墙上一幅书法上。
妘旸亡妻之后苦闷悲恸,只能借古诗词来抒发内心的郁结和悲戚,妘芸打小就传承了爹哋的诗情,偶有情绪不佳,习惯用墨定神。
原本家中书房里挂的是“嗟余只影系人间,如何同生不同死”,是缅怀杨芸的。
可妘芸的“闲愁”只有淡淡的、挥之不去的、弥漫开的想念和对自由的向往。
“王爷,是这样念的:‘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