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从这碗糖水开始,两个人的关系便变得融洽起来。可生活似乎又没任何变化,项邺轩依旧是空中飞人,汤圆依旧是繁忙的陀螺。两人在工作日几乎从不联系。
要不是荣强强意外到访,汤圆还不知她的同屋室友,竟然已经在周末之前便飞回了西京。
荣强强是在钱亚男的陪同下,来到信通社的,而他到访的对象,实际也不是汤圆,而是那茜。
“汤圆,不好意思。那茜前后联系了我一个多月,无论是桂都酒店还是盖萌游戏,我都没能帮上她什么。”会议室里,荣强强微显为难地解释,“所以,盖萌这次和信通合作举办JoyNight的COSPLAY盛会,我只好交给她来做了。”
“没关系的。那姐比我更有经验。”汤圆有些尴尬。敢情荣强强是专程为了解释这个,才在JoyNight的协调会后,约她见面的。其实,她跟荣强强不过数面之缘,要不是项邺轩那层关系,想来,她和他的交情,还不如那茜。据她所知,那茜最近跟他这根线,跟得非常紧。
“希望下次有机会合作。”荣强强客套。他看一眼身侧冷着脸,一言不发的钱亚男:“约的几点?”
钱亚男瞥一眼手表:“一刻钟后。”
荣强强起身,笑对汤圆:“中午约了邺轩,吃简餐。不如一起吧,当请你吃饭赔罪。”
“不……不用了。”汤圆跟着起身,“赔罪,实在是太言重了。信通是有分工的,那姐是我的头,她的业绩好,年终奖,也能分我一份。”
荣强强微笑:“你不介意就好。”
“不介意。”汤圆笑着为他们推开会议室的门。
“真不去?”荣强强问。
钱亚男许是极不情愿邀请汤圆,她催道:“John,我们得赶紧了,虽然就在对面大厦,但午休高峰,电梯很慢,项总很讨厌人迟到的。”
汤圆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厚着脸皮去蹭饭,说不准,还能蹭到点消息。这下,所有的念想都被钱亚男给斩断了。她便只好笑着摇头:“真的不用了,我今天挺忙的。”
送这两人到电梯,汤圆有些无精打采地回格子间。那个人回西京了,居然都不跟她打声招呼,简直是……目中无她。
更让她气愤的是,入夜,十点了,他竟然还没回。她忍不住就胡思乱想起来,他难不成在西京还有别的住处?他是不是并非秦昊说的那样,是空中飞人,他其实,前些日子也在西京?
汤圆,你矫情什么劲呢?你是他的谁?凭什么管东管西?她敲着脑袋,竭力想静下心来赶稿,可两个多小时,却还只写了寥寥数行。
叮咚--叮咚--
门铃响,她一咕噜就蹦了起来,吧嗒吧嗒一路小跑着就去应门。临到门口,她才脑残地想起,要是项邺轩回来,怎么可能按门铃?她摁开门禁视频,果然不是项邺轩,却是……
“汤小姐,耽误你一刻钟,我们谈谈。”钱亚男的冷脸,放大在屏幕上,一双冷眸隔空都很有杀伤力。
“找我有事吗?”汤圆实在不想招惹这对姐妹花。
“你感兴趣的话题。”钱亚男冷冰冰的,胸有成竹模样,“我不上去了,你下来。”
感兴趣的话题?什么话题?汤圆略有犹疑,到底还是耐不住那点好奇心,下楼赴约了。
龙城一品的绿化,堪称城中魁首。园林设计,流水假山,映月成趣。
汤圆穿过路灯和地灯交错的光谱,走向那道森冷的背影。
钱亚男听见脚步声,不过微微侧了侧目:“钱盛楠已经向法院提请诉讼离婚了。”
汤圆心底咯噔,却故作镇定道:“这是你姐和你姐夫的私事,我不感兴趣。”
钱亚男转身,冰冷地打量着她:“没哪个女人对情敌的事,不感兴趣。”
汤圆噎住,有些难堪地竖了竖大衣的领子,挡风:“大半夜,大冷天的,你约我下楼,就为了这事?”
“荣桂华没同意。第一次庭外和解,没达成。”钱亚男完全在自说自话,“她一直在缠着他。”
他?是指项邺轩吗?汤圆想问,却问不出口。
“钱盛楠为人,唯利是图,要不是十拿九稳,有了后招,她不可能这么坚决地离婚。荣桂华现在四面楚歌,根本没多少财产分割。她在借壳这个点,不惜抛夫弃子,你不觉得很可怕吗?”钱亚男的声音,近乎冷厉。
“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如直说吧。”冷得很,最重要的是心冷,汤圆不想再跟她兜圈子。
“我来是想提醒你,看紧一点项总,别让钱盛楠有机可乘。”
汤圆诧然,亮汪汪的杏花眼映着灯光,闪过一轮琉璃光泽。
钱亚男冷笑:“你是觉得我很可笑吧?”她捋了捋被北风吹起的发:“的确挺可笑的。只是,如果他的身边不是我,我至少希望,他的身边不是她。”她笑得凄冷:“她不配。”
汤圆对这对姐妹的关系,实在有些理解无能。她愣愣地看着她,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
“John说得对,项总是顶简单的一个人。对他好点。我走了。”钱亚男踱步离去。
“你等等。”汤圆转身叫住她。
钱亚男顿住,却也没回头。
“你们……今天中午……是谈钱盛楠的事?”汤圆问。
“也不算吧。”钱亚男微微仰头,看了眼白晃晃的路灯,“不过,我倒可以告诉你。现在,唯一不想她离婚的人,恐怕只剩我一个。”
什么意思?项邺轩难道盼着她离婚?荣强强也盼着?汤圆捂了额:“你既然找我,就不要打哑谜了。为什么会有人盼着钱盛楠离婚?”她蹙眉,试探问道:“为了她名下荣耀地产的股份?”
“她的荣太太之名,本来就是抢来的。John怎么可能容忍她一直霸着他母亲的东西?不管是名分还是股份,都是已故荣太太的。荣家,除了荣耀华,没人想留着她。”
汤圆走近她一步:“我不关心她离不离婚,我只关心她名下的股份,怎么处置。”
钱亚男冷笑着扭头:“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想到的,只是你的工作。”
不然呢?汤圆咬唇:“依荣耀地产现在的情况,民间借贷,各种担保,是个不小的窟窿,账面应该早成了负资产,唯一拿的出手的,就只剩间接持有桂都酒店的股票了。”
她顿了顿:“可是,现在钱盛楠想变卖荣耀的股票,落袋为安,恐怕找不到接盘侠。毕竟那么大个窟窿,谁都说不清楚。”她看着她的眼:“按你的说法,你姐姐拿不到钱,根本不可能离婚。”
“可是,已经有人接盘了啊。”钱亚男冷笑。
汤圆彻底怔住。虽然她推理试探,无非是想问出一个答案,可是,这个答案,却并非她想要的。她觉得心口一点儿堵:“谁?项邺轩吗?”
“除了他,还有谁?”钱亚男反问。她的目光怜悯地掠过汤圆的脸:“无知者无畏。我本来并不想告诉你这个。我本来只是想,让你闷着脑袋,跟她斗上一斗的。是你自己要问的。”
汤圆无法言喻此刻的心情。她已然没心情反驳钱亚男了。这么多信息,她消化不良了。
项邺轩为什么要买荣耀地产的股权?是为了间接持有桂都酒店的股票?还是仅仅是为了帮旧爱脱离苦海?
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十万个为什么。在钱亚男的逼视下,汤圆也只吐出半句解嘲的话而已,“你想多了,我是不会跟她斗的。”
斗什么斗?爱情,从来不是斗来的。她吸了口冷气,逼出一丝微笑,嘴硬道:“谢谢你提供这么宝贵的新闻线索。再见。”
钱亚男眼看着她离去,仍是不死心地盯着她的背影,急切道:“别让她靠近项邺哥。不然,你肯定会后悔的。”
后悔?
汤圆悔得肠子都青了。要是没有黑车那夜,她决计不可能考虑那个男人。而现在,就在她因为那碗汤水,好不容易鼓起一丁点勇气的时候,那个阴魂不散的影子就又飘了过来,逼得她再度进退维谷。
她拖着疲沓的步子,慢慢吞吞地摁着密码,嘀嘀--密码尚未输全,门却开了。
项邺轩站在门口,有些不耐地看着她。他依旧穿着那夜的米白家居服,白得直耀她的眼。
她蓦地垂了睑,错开他,迈入了大门,无精打采地换着拖鞋。
项邺轩诧异地扭头看她:“快一周了,你的生理期可真够长的。”
他这是怪她不打招呼,没礼貌吗?汤圆扭头,微微抬睑,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项邺轩蹙了眉。
这样对视,足足分把钟,她问:“为什么回来了,都不联系我?你去哪里了?”她想问的,分明不是这个,但她压根没立场问,哪怕这些,她都没立场问。可她就是憋得慌。
项邺轩敛了眸:“你可以联系我的。”
“你的OFFER是排他的吗?”汤圆又问,有点咄咄逼人的意味。
“你受什么刺激了?”项邺轩不答反问。
“是排他的吗?那个‘他’包括钱盛楠吗?”汤圆有种豁出去的悲壮。
项邺轩逼近她两步,抑着下巴,俯视着她:“你又掉醋缸里了?偶尔吃醋是可爱,吃多了,会酸死的。”
汤圆的确是觉得鼻眼泛酸。“项邺轩,你真渣。”她咬唇,恨恨地甩下这句,趿着拖鞋,啪叽啪叽就冲进客房,锁了门。
项邺轩望着空空的玄关,剑眉深锁。忽的,他似想到什么,转身去翻门禁视频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