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汤圆心底有一黑一白两颗汤圆在斗争,黑的说,“去,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白的却说,“那茜的话虽不中听,但有一句在理,跑得太快了,未必是好事,职场新人,切忌树敌太多。”
“呃--”她有点为难地支吾。
凯文等都不等她回答,就转身离去。在主编的认知里,这不是邀请,是指派任务,更是工作认可,傻缺才会SayNo。
可汤圆就是这么傻缺。她追了两步:“主编,不好意思,我去不了。”
凯文很意外地扭头。
“我的试用期还没过--”
“HR没书面通知你?你当选时,就已经自动转正了。”凯文打断道。他显然误会了汤圆的意思。
汤圆本意只是想委婉表示,她一个新人,代表信通社,出席这么重要的盛会,于情于理不合。她绝对没想,趁机要求提前转正。可是,不仅凯文误会了,周围的同事飘过来的目光也不对了。她怕越描越黑,只得悻悻地道谢:“谢谢主编。”
“我有名字,叫我凯文。”凯文笑着离去。
啊?哦--汤圆想,她肯定是睡眠太少,才会情商跌破职场保底线。她刚刚的举动,绝对是人憎鬼厌。
果然,身后三点半方向,传来指桑骂槐,“这个季,我们做个专栏‘记绿茶是怎样养成的’,怎样?大家觉得会有爆点吗?”不用看,她也知道,是那茜。
哎--她在心底暗叹。好在,平时积攒的人缘不错。
隔壁组的张姐笑着招呼她:“汤圆,等等我。我今天没开车,正好同路坐地铁。”
“好。”汤圆很感激地顺坡下驴。
晚高峰的地铁,满得像沙丁鱼罐头。
张姐拍拍汤圆的肩,开解道:“那茜人不坏,就是嘴巴不饶人。”
汤圆点头:“嗯,那姐对我挺好的,这次,的确是我没处理好。”
“要怪只能怪凯文的管理理念,太过野蛮。过来人提醒你一句,凯文可滑头着。他每年都会挑一两个新人,打造成‘信通’传奇,激励那些不明就里的实习生,前仆后继为他卖命。”
汤圆怔忪地看着同事。
“当年,那茜飞升的速度不比你慢。小姑娘刚进来那会,跟你一样,嘴甜人靓,才几年,就变成现在这样,像个刺猬坨子。那都是被逼的。”
汤圆局促地蹙了眉:“张姐,你的意思是--”
张姐看一眼地铁门,语速加快:“跟你合得来,才掏心窝子地劝你,留个心眼,尽量合群,别被凯文当棋子使,像那茜一样被孤立。得,我到站了,下了。”
“谢谢张姐。”汤圆目送急匆匆下车的同事,一丁点残存的成功喜悦都被耗没了。
哎--职场艰难,她暗叹一气,拖着步子回到出租屋。
当她捧着一碗泡饭,无精打采地咀咽时,烦心事接踵而来。
凯文追来EMAIL,勒令她趁热打铁,赶紧成稿“项邺轩的专访”,交稿日期是明天。她无力望天,今天一整天,她其实都在写专访,可项邺轩捣糨糊的三个问题,如何能撑住一篇专访的体量?她总不能添油加醋吧。而且,她一想起那个男人,就整个人心塞得不行。
而弟弟汤方也来添乱,八百年才来一个电话,开口就是劈头盖脸:“汤圆,你算人吗?啊?你配做我姐吗?有钱都不带我赚!你知道小五告诉我,桂都涨停,我他妈是什么心情吗?我他妈身为你弟,却是最后一个知道桂都借壳的消息。你……”
“你闭嘴,投资有风险,入市须谨慎。你有什么积蓄?小心把老爸老妈给你存的老婆本,都给折了。听我一句,你不是炒股的料。”汤圆苦口婆心。
汤方炸毛:“你他妈,你害我婚房少赚了一个洗手间懂吗?就一天,一间独卫都没啦!”
“我妈不是你妈吗?”汤圆气得搁下泡饭,“汤方,听我一句,姐不会害你。桂都借壳这事,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呢。我写得很清楚,一切都只是‘可能’!”
“切--项哥都出马了,真看不出来项哥这么牛!”汤方很不以为然地急着挂电话,“行啦,上客了,不跟你废话!”
汤圆胃口全无,只得火速给老妈去电话。
此时,汤母正和老闺蜜们搓着饭后麻将。汤圆嘱咐老妈一定看紧荷包,别纵容汤方胡闹。
汤母却不紧不慢道:“哦,钱啊?今天转给方方了,他说有支必赚股。”
“必赚?”汤圆差点跳起,“妈,你赶紧问他要回来。一定、肯定、必定,别让他买进去!”这种借壳案,半路夭折的,不在少数,她向来不主张这种投机行为。有钱人就算了,老弟那点老婆本绝对不能这样糟蹋。
“哎呀,股票嘛,有赚有赔,方方喜欢,就让试试手气。”汤母轻描淡写。
“妈!你太惯着他了,这不是打麻将呀。”汤圆还要再劝,手机那头忽然传来汤母夸张地嚎啕,“一炮三家?!”
“妈--”汤圆无奈地拖长了声线。老妈只要一搓麻将,简直是六亲不认。
果然,汤母气呼呼地撂下一句“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汤圆只好又给老爸去电话,果然,那老棋迷,眼里除了象棋,嘛都没有,就轻飘飘一句“随他们母子闹腾”就没下文了。
无力,心塞。
汤圆还不及缓过神来,就被手机上的来电,给愁皱了眉。
“汤小姐,地址?你有一件行李,落在项总这里了。”钱亚男的声音很机械。
“行李?什么行李?”汤圆不解。昨天她虽然气炸了,收拾行李极是潦草,可临行时再三检查过,绝对没有遗漏。她才不想再跟那个臭男人再有什么瓜葛呢。
“我怎么知道?”钱亚男不耐烦,“一个拎包。”
拎包?汤圆思索。忽然,脑海蹦出温泉山庄那幕,她气得咬紧了唇。是哦,她当时气昏了头,完全忘了泳衣这茬。哪怕到了S市,她都没记起来。
慢着!这都几天了?泳衣虽然清洗过,但山庄里并没烘干机,脱完水就湿哒哒地塞进了拎包里……
她简直无力想象,都错觉鼻息间闻到了霉臭味儿。她闭了眼:“帮我扔了吧,谢谢。”
钱亚男压根不买她的账:“地址!项总吩咐,一定要快递给你。”
汤圆抓狂地捂住额,盯着窗帘细缝透进来的漆漆夜色,无力地报出了出租屋的地址。她可没脸留公司地址,去接收发霉发臭的包裹。
“呃--”眼看钱亚男要挂电话,汤圆急忙叫住,“等等,钱小姐。”她支吾:“那个……那个……包包……没有……没有……异……异味吧?”
手机那头,钱亚男似乎是顿了顿。
汤圆急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可啪地,钱亚男狠狠挂断了电话。
啊?什么意思?汤圆盯着手机,真想回拨过去问清楚。可是,要她如何再开口?她跳下沙发,拖鞋都来不及蹋上,就蹭蹭围着茶几暴走,边走,边挠头。
她欲哭无泪啊。她简直无法想象,项邺轩面对那堆臭衣服,该是怎么一副臭脸。欧麦高!她求神拜佛,求拎包质量上乘,求拉链密封严密,千万千万,别丢了她的老脸!
“啊!”当她跌坐在沙发上时,她直接恼怒地叫出了声。烦躁!
这似乎不是她梦想中的成功。头条搏到了,事业正以火箭炮的速度在飙升,可她怎么就觉着,她的生活开始变得一团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