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轩!”荣桂华捂着胸口,满腔愤慨,“别忘了,你的第一桶金是哪里来的!当初要是没有荣耀,就没你的今天!”
汤圆惊诧地打量项邺轩。第一桶金?他的第一桶金不该是E文教育吗?
而项邺轩兀自凝视着高脚杯,淡淡道:“当年,我爸和我的股份都是以净资产作价,并没溢价半分。而今天,荣耀地产已经成了负资产,一块钱,很公允。我没占你便宜。”他扭头看向荣桂华,目光清冷无波,“相反,荣耀这块烫手山芋,不是谁都敢碰的。”
汤圆睁着亮晶晶的星眸,定定地看着项邺轩。她还是第一次亲临这种“杀伐”。资本果然嗜血!一块钱作价荣耀地产?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啊!
荣桂华捂着胸口,气息不平,浑身都颤了起来。
荣强强只是冷漠地看着父亲,嘴角甚至浮起一丝残忍冷笑。真不知这对父子怎会有如此深仇大恨。
钱盛楠并无太多关切之意地问道:“桂华,你是要救心丸吗?”
荣桂华的目光死死纠缠在项邺轩和荣强强身上。他捂着胸口发抖,脸色越来越惨白。
钱盛楠便没动作了。
而项邺轩早已收回视线,事不关己一般等着对方妥协。
荣桂华看样子是有心脏病。两个晚辈这样欺负一个花甲老人,真是忒残忍!汤圆抱不平地看向项邺轩。他却是毫无反应。她再无法冷眼旁观,倒戈走向沙发:“荣董,需要帮忙吗?”
荣桂华只是忿忿地摇头。
“荣董,你脸色很不好。药在哪里?我帮你拿。”汤圆真被荣桂华的架势吓着了。
“药在口袋里。”荣桂华不再逞强,指着更衣室。
汤圆赶紧奔去取药,又去倒水。
荣桂华服好药,平复呼吸,就恢复了平日模样。“汤小姐,谢谢你。”他对汤圆微笑。扫一眼荣强强和项邺轩,他说:“我荣桂华今天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荣耀--”他阴了阴眼眸,“也是我的儿子,这个儿子,我决不放弃!”他拎起沙发扶手上的外套,扭头冷瞥钱盛楠:“还不走?”
钱盛楠清浅地斜他一眼,一动不动:“我还有事。”
荣桂华目露冷光,剜了她两眼,却是无可奈何。他只得挤出一丝微笑与汤圆道别。
汤圆忽然生出一股英雄暮年的落寞惆怅之感,不禁对荣桂华生了几分怜悯之意。一个花甲老人,被妻子、儿子、义子围攻,毫无招架之力。但凡有点同理心的人,都会心生不平。
汤圆杵在吧台和沙发之间,看着这两男一女,心底有种莫名的烦躁和不悦。
主编说过财记一定要脸皮够厚。现在这种场合真是千载难逢。邺轩投资和荣耀地产的首度交锋,不知道多少财记想求见证都不得。而她却打起了退堂鼓。尤其是钱盛楠冷下逐客令,叫她恨不得扭头就走。
“John、邺轩,我们三个能不能心平气和地谈一谈?我名下有荣耀地产10%的股份。就我们三个,好好谈一谈。”钱盛楠单刀直入。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说的就是这般情境吧。汤圆虽早猜到钱盛楠留下来的目的,却还是不平。她选择眼不见为净:“日落是S市八大景之首,现在时间刚好。你们聊。我先走了。”
荣强强铁青着脸,盯着钱盛楠,对汤圆的话充耳未闻。
而项邺轩从高脚凳上下了来,走向汤圆。他牵过她的手:“我陪你。”
啊?汤圆糊涂了。她讶异地看着项邺轩,却已不知不觉被他牵着一路出了别墅。
“你忘了你此行来干嘛的?”项邺轩问得玩味。
汤圆撇撇嘴,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挖新闻,不代表我能冷眼旁观,看着你们欺负人。”
项邺轩冷笑:“欺负人?你又看到了多少?”
汤圆愕地看着他。她有些心虚,却依旧嘴硬:“我承认,荣桂华的确不是个优秀的企业家。无论是荣耀地产还是桂都酒店,都被他捣腾得一团糟。可是--”
她犹豫了一秒钟,还是大义凛然地硬着头皮道:“你们,一个是儿子,一个是义子怎么能这样对他?还有钱盛楠,夫妻不应该同甘共苦吗?我就是看不惯你们!”
项邺轩盯着汤圆,淡漠的表情,暗涌着莫测的波澜。
依这几天对项邺轩的了解,她八成是惹怒了他。汤圆有些心虚地咬了唇。她嘟囔:“我知道……我是多管闲事……也多嘴。Sorry。”
项邺轩却笑了。他伸手挠了挠她的长发,活像抚慰他家的宠物狗Tommy:“你是个可爱的姑娘。”
汤圆些许愣住,眼巴巴看着他缩回手去,又看着他仿若无事般快步朝沙滩走去。
“喂--干嘛老叫我‘姑娘’?‘姑娘’在桂都方言里可不算什么好词。”汤圆嘀咕抗议,紧着步子追赶他的步伐。
“那叫你什么?女人?”项邺轩没回头,却在打趣。
他但凡故作风趣,就代表心情非常糟糕。汤圆暗叹一气,就懒得接话了。
可转念,她还念念不忘荣桂华受欺负的事,又扯回了话:“价格真的没法谈吗?你开价太狠了。桂都酒店虽然病入膏肓,但好歹现在壳资源紧缺,还是奇货可居的。如果你收了荣耀地产,控制了桂都,转手促成借壳交易,绝对也是暴利。”
项邺轩微微扭头,冷睨她一眼,语气略带嘲讽:“你是荣桂华请来的说客?”
汤圆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心虚虚地看着他。她刚刚的确想为荣桂华争取个好价格,可她的话又有什么斤两?真心幼稚。
她噘嘴解嘲:“你干嘛不直接说我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啊?开什么玩笑。”
项邺轩勾了勾唇。他的唇薄厚恰到好处,既没薄唇的寡情,又带着难掩的精明。他又笑:“汤圆,你不适合做财记。太缺心眼。趁早改行吧。”
“喂--”汤圆表现得很过激,“你才认识我几天?凭什么给我判死刑?”他不是第一个看扁她的人。一想到五年前,张慕之的妈妈曾用更加不屑地语气嘲讽她“狗仔队能登大雅”,她的声音就弱了下来,连飞扬的眼角都耷了下去。她这么拼命想跻身“高位”,多少是有点不想被张母言中的意味。
项邺轩感觉到她的异样,唇畔玩味的轻笑敛了去,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陡地,他伸手拽了她一把:“择日不如撞日,专访,就现在。”
啊?汤圆惊住:“你开玩笑的吧?这里?现在?”
“不访?拉倒。”项邺轩完全不给她面子,甩开她的胳膊,径自就往沙滩上走。
“访!访!”汤圆心急地追了上前。她还不至于清高到放弃专访,要知道这场专访,她可是付出了血的代价。她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都忘了带相机,不能给你拍特写照嘛。没关系,回头补上就行。”
项邺轩陡地住步,猛地一个回身。
汤圆“急刹”不及,噗通差点撞进他的怀里。幸好项邺轩双手掌住她的肩,将她稳在半臂之外。
可饶是如此,汤圆依旧清晰地闻到他周身的气息。淡淡的薄荷味蕴在轻轻海风里,迎面扑在她的脸上。她的心便不听使唤地加速了。
而项邺轩的话,清冷地从她头顶上飘过:“我说过,nophoto。”
“哦--”汤圆的心跳超速,只是机械地点头,“不拍就不拍。”她忽然意识到现在的姿势过于暧昧,对温泉山庄那幕心有余悸,她耸肩避开他:“先放手,我们去那边聊,那边开阔。”
项邺轩才懒于理她。他不单不放她,反而得寸进尺,微微俯身,逼近她,直视着她的眼:“还有,我只接受三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