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不易。
首秀,绝对不容马虎。
汤圆闭关,没日没夜地奋战了三天,却最终还是大笔一勾,忍痛把E文教育私有化借壳的专题给否了。
只因那个深夜,那个不速之客,莫名其妙地造访一圆传媒。
听见门铃响,汤圆只当是外卖到了,却不料竟然会是他。
大夏天,他竟然还是她初见他时的模样,修身西裤,条纹衬衣,人模狗样到令人发指。尤其是他迈着大长腿,毫不客气地步入办公室,左顾右盼的挑剔目光凭地让她生恨。
她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忍下那翻涌上脑的羞恼,竟然还装模作样地绽放了一个客套的微笑,“项总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她想想都觉得自己做作,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一出招就已经从气势上输了。
项邺轩不过清冷地看了她一眼,甚至还习惯性地勾了勾他那薄情的薄唇:“听明子说起,你这里前两天开张了。太忙,花篮都没顾上送一个。抱歉。”
她皮笑肉不笑地摇头:“客气了。”
“不介意我参观一下吧。”他嘴上客气着,可那两条大长腿却一点都不客气,早就不请自入了。
汤圆气恼地随上他的背影,入了一眼望去并不宽敞的公共办公区。
他审视的目光,冰冰凉凉,好像这里是可怜巴巴求着他投资的项目,整个端着上帝的视角,横挑鼻子竖挑眼模样。
汤圆已经有点压不住怒气了。她一再告诫自己,虽然她压根不信“再见还是朋友”的鬼话,但是,他们混迹同一个行当,没必要闹得不可开交。她如今带队创业了,不得不功利一点,玲珑一点。
“小公司,想来是入不了项总的法眼。”她笑,笑容很是干涩,“不好意思,我还在加班,一时半会手头上的活忙不完。改天吧,改天叫上小薇姐和明子姐夫,请你吃个饭,谢谢大驾光临来捧场。”
她咬文嚼字地寒暄,自己都恨不得鄙视自己矫情得像个碧池。可她当真是不知如何自处。难不成要她睁大眼睛,无辜地质问,“项邺轩,你来干什么?我们都已经分手了,拜托你从我的视线里滚得远远的”?
项邺轩扭头,看着她。那双眸子深不见底,不知道藏了什么:“要是我没记错,没理解错,你叫我项总的时候都是在撒娇。”
汤圆愣住。脑海里忽然就翻出几副自己摇晃着他的手臂,恬不知耻“项总、项总”唤着的傻缺模样,她想想都恨不得把那样的自己从脑海里剜出去。
她有点绷不住表情,气恼道:“你行了啊。此一时彼一时。我不叫你项总叫什么?”她瞪了他一眼:“难道叫你项大爷吗?”
项邺轩便勾唇笑了:“这才是你,这样顺眼多了。”他说着,就不请自入地进了她的办公室。
汤圆咬牙切齿,真恨不得撕烂眼前挺拔的背影。索性都已经撕破脸皮了,她跟着他进到办公室,语气彻底不客气了:“项总,我虽然说话委婉了一点,但已经在送客了。Understand?”
项邺轩蹙眉:“荣乾乾的口头禅不适合你。”
“你--”他又来这套了,汤圆用脚趾头都想得到他现在想干嘛,无非是想故伎从演,三言两语就撩拨得她不计前嫌?
呵--真是无耻。跟小明星都滚过床单了,还来撩拨前任。汤圆咬了咬唇:“我很忙。你参观得也差不多了,可以走了吧。”
项邺轩环顾四下,办公室虽小,胜在装修简约。他的目光落在台面上的电脑屏上,蓦地就蹙了眉:“你就打算用E文的专题,来打头炮?”
这副不屑的口吻,真让人恨得牙痒。汤圆几步扑过去,扣上了笔记本:“商业机密,无可奉告。”
项邺轩的目光被合起来的笔记本阻了回去。他便抬睑看她,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财经板块,从来不缺自媒体。一圆传媒靠什么杀出重围?论时效,一圆跟信通社比,至少差了四个层级。论专业,一圆斗得过五十一氪?”
他结案呈词状:“内容创业,已经是一片红海,竞争激烈。这行看似准入门槛不高,实际上……”他手指指了指天花板:“一入即死的,多得很。同质化的竞争,你觉得一圆有胜算?”
他这通犀利的点评,简直是把这家尚未起步的公司批了个体无完肤。
汤圆先是怔忪,既而就是暴怒。
那晚,他约会完佳人,就来深夜撩拨她。撩一下,就走人,独留她一人胡思乱想到天明,甚至好几天都神情恍惚。她好不容易静下心来寄情工作,他又来浇冷水!
她瞪着他,亮得发光的眸子,闪着点点怒火。
而项邺轩并未收敛,直把他那套一针见血的点评发挥到了淋漓尽致:“如果不能精准定位,开辟属于自己的蓝海,即便有一定的资本撑腰,一圆也存活不了几天。蓝海就是非同质,要做到与众不同,哪怕是小众。”他勾唇,拷贝着她的口吻:“Understand?”
汤圆简直是出离愤怒了。“项--邺轩。”她咬紧牙关,一副恨不得生吞了他的模样。
叮咚--叮咚--门铃响起。
项邺轩看着她炸得像只刺猬的模样,就憋了几分笑意:“汤总,有人找。”
汤圆瞪着他,呼了口气,才转身去应门。推开玻璃门时,她还不忘回头剜了他一眼,一副等会再跟你算账的架势。
项邺轩挑眉,奉陪到底状。
是姗姗来迟的外卖。
汤圆拎着外卖进办公室,才发觉被这个臭男人气走的饥饿感,又汹涌地杀了回来。她进到办公室,也不看他,自顾自坐在了小小的会客沙发一角,拖过玻璃小茶几,就气呼呼地扯起包装袋来。
“都几点了,你还没吃饭?”项邺轩的口吻很严厉。
汤圆手一抖,扯碎了包装袋,索性就一股脑儿扯烂了。掏出一次性餐盒,她掰开一次性筷子,掀开盖子,夹起一把干炒牛河就往嘴里送。
可是,簌地,牛河散落回餐盒里,筷子也被夺走了。
她怒地仰头,只见项邺轩随手把筷子扔进了一旁的废纸篓里。“喂!”她终于是发作了,“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又不求你融资,你凭什么把一圆批得一文不值!凭什么扔我的筷子!我招你惹你了?”
项邺轩低眉看着她,一贯的清冷语气:“我是为你好。东方台请我做节目的创业导师,开价千万都请不动我。”
“多了不起。”汤圆不屑地瘪嘴,蓦地收回了目光,“我没请过你,你赶紧走。到那些请你的人那里去。”她说完就后悔,什么叫“那些请你的人”,她竟然是在指钱盛楠,还是秦曼玉?她是疯魔了吧?到了这份上,还扯这些?不惹来吃醋的嫌疑,才怪了。
她低头盯着不得入口的牛河,忽然有股莫名的冲动,恨不得抓起这盆粉全泼他的白衬衣上。她真是有点气疯了。
项邺轩踱近一步,伸手抚上她的肩:“钱盛楠是不是给你发照片了?”
她的心陡地突了突。他的语气很肯定。她气得耸肩错开了他的手:“项邺轩,你少拉拉扯扯的。我们已经没关系了。”她故意不抬头看他,只把那晶亮的目光悉数落在角落处,一副“我跟你说话都嫌烦”的架势。
“我是太烦了,才去酒吧坐了坐。”项邺轩收回手,微微俯身,深看着她,“因为我也收到了一张照片,你和张慕之在济州岛沙滩上的照片。”
汤圆闻声猛地抬了头,愣愣地看着他。
“你现在有多生气。我那天就有多生气。”项邺轩敛了敛眸,“否则,就没那张照片了。”
什么意思?恶人先告状?他的渣,是她给气的?!
汤圆都隐约听到牙床打颤的声音了。她气疯了,拳头都禁不住攥紧了:“项邺轩,你还能再无耻一点吗?你渣,你花,你泡吧撩妹开房,居然赖我头上?你想过秦曼玉要是听见你的话,她该多无地自容吗?”
“不相关的人,我从来都不管。”项邺轩握过她的双手,微微倾身,把那两汪深不见底的眸光直泻进她的眼睛里,“我跟她什么都没发生。”
汤圆的心不争气地突了一下,似乎哪里一直绷得紧紧的一根弦松了松。待她回过神来,她一把抽回了双手:“这是你和她的隐私。我不是狗仔,这种八卦,我压根不感兴趣。”
“是吧。”项邺轩喃喃。他越发倾身凑近她:“可我对济州岛的事很感兴趣。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汤圆果断吐出这两个字,撑着沙发扶手就想起身。无奈他凑得太近,她一起身,势必就要碰到他的下巴。她不耐地拂开他:“麻烦你让让。”
项邺轩一把夺过她的手,攥手心里。他看着她:“要是明子不跟我说,你打算一直不告诉我吗?”
汤圆愣住,透亮的眼眸颤了颤。
“Sorry,济州岛,是我误会了。”他满目歉意地看着她,“你也误会我了,我没留在酒店。”他有种奇妙的错觉,她的眼眸似乎是吸附了他全部的理智:“那晚,我给你打电话了。可你没接。”
汤圆敛眸。她的心乱得不成样子。但她知道,她的脑子不能乱。她没说,她接过那个电话,只是错过了。说这些,只会让她觉得更无地自容。过去的这段感情,一直都是她傻兮兮地在掏心掏肺,而他甚至到最后都不曾给过她一个“爱”字,哪怕只是一句哄人的甜言蜜语。
她想想就心寒。
她抽手,他紧攥着不放。
项邺轩俯身,像只大风筝,一手撑着单人沙发的扶手,一手紧握着她,整个人牢牢地罩住了她:“小圆,我很想你。比我之前想过的,还要想。”
说不心乱,是假的。但是汤圆一听他这副绕口令的腔调,就很来气,也很无力。他还在妄图催眠她,妄图用他那一丁点的喜欢,来杠杆撬动她全身心的爱情。
骨子里的商人,真是太可鄙了。
“项邺轩……”汤圆抬眸看着他,“我们已经分手了。”
项邺轩捏着她的手,笃定道:“分手,还能再牵手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