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邺轩的眸光颤了颤。他也不知道为何,竟是下意识地推开了她。
秦曼玉惊愕地看着他。
项邺轩自己也是怔住,可须臾,他就恢复平静。“不好意思,酒精上头了,忘了还有事。”他并着两指揉了揉太阳穴,转身就走向外厅,“你是住这里,还是叫驾驶员送你回去?”
秦曼玉愣愣地站着,微微羞红了脸。
可就在他扭头询问似的看向她时,她绽出一个明丽的笑脸,“你先走吧。我深夜从酒店出去,怕被偷拍,今晚就在这里将就了。”
项邺轩点点头,走了出去,抱起衣服进了衣帽间。
待他穿戴整齐出来时,秦曼玉正在外厅看着无聊的真人秀节目。
项邺轩的表情略带歉意:“记得上次你提过有兴趣做工作室,正好,我有个哥们回国,也想折腾个制片公司,王冶,你也许听过。改天约见一下,看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秦曼玉立时提起了兴致。她起身,笑得明媚:“那谢谢了,项总。”
项邺轩点点头:“再见。”
“呃--等等。”秦曼玉叫住他。他本已转身了,此刻扭头露出销魂的三七面。秦曼玉看着有些愣神,随即笑道:“我是想问一下项总,今晚,我们算不算完成了从萍水之交到知己好友的过渡?”
项邺轩不置可否地挑眉看了她一眼。
她又笑:“熟悉的朋友都叫我曼曼,如果项总赏脸,也可以随他们叫着。嗯,作为朋友,我可以……”她走近几步,食指点了点他的肩:“叫你邺轩吗?”
项邺轩勾了勾唇:“名字本来就只是个代号而已。”他推开她的指,转身带门而出。
秦曼玉有些失落地看着房门,顷刻,却又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出租屋里,汤圆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手机里的那几张照片,明明都删掉了,可她还是满脑子翻涌着那暧昧的一幕,翻得她一阵阵反胃。
她扭头,看着静躺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心口憋着的那股冲动,越涌越烈。
她一想到他现在正和另一个女人,做着曾经跟她做过的一切亲昵举动,她的心就一阵阵抽扯,直恨不得立刻就奔到他面前,狠狠地甩他一巴掌。
她知道,她不该再想他了。这种男人就应该塞垃圾桶里。留着,难道想留着过年吗?
可是,她管不住自己的心。她的心,很疼很疼。甚至比当年,她想到张慕之另娶了他人,还要疼。
她一直不懂,为什么张慕之对她如此一往情深,她却一直不能原谅他。她以为,他们只是错过了,当她对他还有念想时,他有家有室,她没原谅他的理由。当真相大白时,她已经移情别恋,心有所属。
此刻,她才忽然懂了。她不能原谅的,不是张慕之,而是背叛。
不管当年张慕之有多少无奈,他终究是背叛了她,哪怕小丸子不是他的孩子,他在向她求婚之后,与荣巧巧发生了不该发生的关系,这是不争的事实。
于是,她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一遍遍告诉自己,那个男人不能原谅。她便当真不能原谅他了。现在,哪怕她都分手了,他们男未婚女未嫁,她却从没想过要回头。
此刻,她心疼成这样。也许,只是因为她知道,精神洁癖由不得她再原谅项邺轩了。
他们真的彻彻底底完了。
她觉得自己真傻,竟然傻到,那么决绝地分手了,却还是存着一丝虚无的念想,一个未来也许会原谅他的念想。
而如今,这个念想都因着今夜而幻灭了。
她如何能不心疼?
她想着,泪就悄无声息地淌了下来……
项邺轩回到龙城一品,已是凌晨。
Tommy被钱盛楠接走了。
偌大的房子,空荡荡的,只有他这一个活物。
多少年了,他第一次感到蚀骨的孤单。
他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拎着红酒,光着脚,边倒酒,边踱步丈量着二楼的大通间。
《暮暮》还挂在墙上。
他闷了口酒,定定地看着。
照片里,他们的笑容比夕阳还灿烂。她明明是侧着脸,他却好像透过照片看到了她的正脸。那张曾偎依在他怀里绽放过无数次的笑脸。
他却把她给弄丢了。
他屈膝顺势坐在了地板上,仰头看着照片。
她睡了吗?也在想他吗?想他,为什么还要跟前男友去旅行?
想到这个,他苦笑。前男友?他才是她的前男友。而张慕之是前前任,恐怕即将又成为现任。
他如是想,就又陡地敛了笑。
生意场上,对于想要的标的,他从来都志在必得。情场?他就这么认输了?
凭什么他连跟人亲个嘴,都满心负罪感,而她却隔天就与人蜜月旅行了?
他想想都懊恼。他为什么亲不下去?为什么秦曼玉挑逗他的时候,他满脑子想的,竟然是如果他亲下去,那个女人必然不会再原谅他、再接受他?他竟然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她的原谅。
简直荒谬到可笑。
他撂下酒杯,掏出手机,也不管现在凌晨几点,就拨出了那个电话。
他非得问问清楚。她口口声声骂他有病,骂他不爱不婚,她又何尝不是?她要是真如她嘴上挂着那般爱他,她会这么轻易地就把他从她的生活里删除了,更新的速度甚至比他这个号称“不婚不爱”的人还要火速。
手机铃声划破夜空,清晰地敲打着耳膜。
汤圆抽开掩在脸上的被子,惊疑地扭头看着手机。
屏幕上跳动的,竟然是他。
她迟疑地拿过手机来,呆愣愣地看着。
他现在不该是与秦曼玉颠鸾倒凤吗?还是他们已经云雨初歇,成心来找她不快?她自己都道不清,她怎么满脑子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虽然她刚才还想揪他出来,骂一顿打一顿,可真当他送上门来,她却怂了。她不敢想,他现在在哪?是不是在钱盛楠说的那个地方,他身边是不是还躺着那个女人。
光想想,她的心都撕扯得呼吸不匀。
铃声一直响。
她咽了咽,再咽了咽,好几轮深呼吸,才慷慨就义般滑了开:“喂,这么晚--”
耳畔传来嘟嘟的机械音,打断了她的话。
这一秒。
她接。他挂。
竟然错过得如此完美。
她苦笑着看着手机。他究竟是几个意思?
那头,项邺轩把手机扔在一边,靠着墙壁,也是苦笑。
他错觉,他又像回到了十几年前,整一个蠢得天真无邪的愣头青。这种错觉,让他无比懊恼。可他还是忍不住扭头看着手机。他竟然在想,她或许压根也睡不着,也在同样犯着傻,说不准她就会回拨过来……
于是,这两人都这么静看着手机,都在等着对方先回拨。
这种等待,必然是无果的。
这夜,必然是无眠的。
翌日大早,汤圆顶着一对熊猫眼,出现在了焕然一新的办公室。
三个合伙人,并肩自拍一张合影,开上一瓶香槟,就算是给“一圆传媒”揭幕开张了。
陆陆续续有人送来了花篮,摆得前台满满当当。
“虽然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可是……”荣乾乾吊儿郎当地摊开手,环视空荡荡的办公室,“咱三个老板,也不至于没一个员工吧。”
伍小薇点头,问询地看着汤圆。
汤圆睨一眼荣乾乾,抬杠道:“荣二,你还真是当惯了老板,不懂得草根创业的艰辛。亲力亲为,OK?”
伍小薇难得地与小姐妹唱反调:“圆子,光我们三肯定不行吧?荣二是一出双城记,临桂那边他得顾着,顶多算半个人。我?”她看一眼自己的肚子,瘪瘪嘴,“我半个人,你都别指望啊。”
汤圆笑了:“我还不至于这么抠啦。人,我都挖好了。张姐,资深财记,她怀孕了,无法应对信通社的高强度工作,被调了行政岗。我没跟你们商量,就以上浮百分之三十的高薪,外加百分之五的期权,挖她过来啦。”
她扬扬手机:“她已经提辞职信了,最晚两周后到岗。”
伍小薇竖起大拇指:“兵贵神速。”
荣乾乾一脸不屑地打量她:“之前还真小看你了啊。”他指指前台的花篮:“想不到信通主编凯文也送花篮来了。你却还挖了他的人。”
汤圆不经意地褪了笑,颇是惋惜地盯着花篮:“是信通的企业文化太现实了,张姐不过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弹性工作时间而已。张姐其实是不想离开信通的。”她咽下了后半句,其实,她也不想离开信通。
伍小薇拍拍她的肩:“那团队的其他人?”
“小薇姐,我觉得刚刚起步,还是船小好调头的风格更适合一点。”汤圆正色,“内容创业,重在创意和信息。我想大胆启用实习生,给在校学生自由发挥的舞台,说不准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至于剪辑这些,完全可以先外包,合作得好,再吸纳进团队也不迟。”
伍小薇点头:“嗯,我们家圆子越来越有主编范了。”
荣乾乾闻声,很嫌弃地瞪了眼汤圆,还冷哼了一声。
汤圆立时就破功了。她笑出了声:“小薇姐,都怪你,我好不容易撑下场子,都被你给戳穿啦。不管你们了,你们除了用钱砸我,就是打边炉一个劲喂肥我。我干活去咯,没空招呼你们,拜。”她说着就进了里间办公室。
荣乾乾看着她的背影窜进办公室,嘟囔:“但愿这个傻子能寄情工作,别再犯傻了。”
伍小薇拍拍他的胳膊:“荣二,你要是想帮她,就赶紧发动朋友圈,给她铺路。这年头,内容创业已经是红海了。要杀出一条血路来,还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