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北平下火车时已经是下午四点了,清若和啊克尤特两人没有行礼,卡儿军提个大箱子还要跑前跑后的去给三个人找车。
清若看不过去了,踢了啊克尤特两脚让他去帮着拿箱子,啊克尤特倒是乖乖要去给卡儿军提箱子,卡儿军死活不肯,抱着箱子那龇牙和啊克尤特抢的表情像里面装着他媳妇。
啊克尤特呆着一张冷脸越来越黑,特别是清若在旁边笑得快喘不上气的声音简直大大刺激了他。
放开卡儿军的箱子转回身把笑得快缩成一团的人高高抱起恶狠狠的吓唬她,“你再笑我把你摔地上了。”
清若笑得肚子疼,一边扯着他衣服跟他求饶,一边笑着顺气。
啊克尤特无奈,把人放下来笼着给她顺气,卡儿军也是一脸炸糊的表情继续提着他的大箱子去找车子。
不知道清若来干什么,也不知道她准备待几天,但是现在这个点首先就要去把住的地方安顿下来后去给这位大小姐找烤鸭。
所以找到车后三个人直接去了北平的主街道,啊克尤特虽是担心着钱,但是这些东西通常都不是重点,不好的旅馆先不说清若住不住得下去,就是她没意见他也不放心。
按着清若说的,三个人在北平最好的酒店开了三间房,每间四晚上,啊克尤特肉疼的给钱,站在酒店门口和清若一起等着上楼放东西的卡儿军时可怜巴巴的把剩下的钱捧在手上,“清若,说好的流浪呢?”
清若撩了撩头发,不在意的回头弊他一眼后继续懒懒的看着热闹的街道,“晚上我们去全聚德吃烤鸭。”
啊克尤特肾都快掉出来的表情拔了拔手里的钱后做了个坚定的决定,握着拳头一脸正义的看着清若,“晚上我们去打劫民生银行吧!”
清若神经病一样看了他一眼,听见身后卡儿军出来的声音便提脚朝饭店那条街走,声音漫不经心,“那你带着卡儿去吧。”
卡儿军刚刚跟上就听见这句话,一脸茫然的问身边走着的啊克尤特,“啊克先生,带我去哪里?”
啊克尤特翻了个白眼,“打劫银行。”
半天没感觉到身边有人走动,回头一看,那家伙正一脸老祖宗坟被挖了的表情双手按在心脏的位置,看起来整个人都不好得很。
啊克尤特皱着眉拉了一下前面的清若,两人走回去后清若直接一脚踢在整个人神游中的卡儿军脚上。
卡儿军嗷的一声回神,双手还按着胸口,一脸想去死一死的表情凄凄惨惨的问两人,“你们不会就是这样发家的吧?!”
“……”
清若刚才也听见了两人的对话,这会一个脑掌扇在啊克尤特头上转身就走,根本不想搭理这两个白痴。
啊克尤特已经没有任何表情了,干巴巴的对着卡儿军说了一句走去吃饭就转身跟上了清若。
卡儿军站在那里瞬间想到了打劫成功他一次发达,打劫失败他被抓去牢里蹉跎一生,再或者再牢里三个人又一起越狱,什么亡命天涯等乱七八糟的画面。
脸上的表情多得可以演一出舞台剧。
然后再肚子一声咕噜中嗷的一声叫后小跑带干颠的追上了两人,管他的,先吃了饭再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不得不说,卡儿军是一个做事细腻,心却比麻绳还粗的神人。
当天晚上,就在啊克尤特在房间里各种计划怎么联系到民生银行北平负责人拿钱的时候,卡儿军敲门了,啊克尤特一打开门,卡儿军一脸狗腿,“啊克先生,小姐说让您明早带着我去民生银行拿钱。”
手里捧着个金制小卡片,上面刻着01。
那是民生银行几个大股东有的东西,他也有一个,编号在四十七,不过哪里会带着那东西到处乱跑。
陈大军不知道,但是见清若一句闲闲的话加着这东西丢给他就知道这两位的大腿他是抱对了。
啊克尤特明白自己又给她刷着玩了,不过心里除了无奈好笑倒是没有生气,或许已经太习惯她时不时的恶趣味了。
点点头把那小牌子从卡儿军手里拿了过来。卡儿军瞧瞧他的脸色,又默默的加了一句,“小姐说让你多拿点,别一直那么小家子气。”
说完不看啊克尤特的反应低着头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啊克尤特,“……”
因为要去银行提钱,所以啊克尤特起得早,却不想一拉开门卡儿军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手里还提着份粥和一些其他的点心早餐,据说是酒店餐厅提供的早餐,餐厅在四楼,省得啊克尤特去吃就给他带上来了。
啊克尤特难得给了他好脸,一边走一边带着人出门。
更难得的卡儿军昨晚已经找好了车夫,两人一出酒店就看到在外面等着了。
反正现在不缺钱,啊克尤特也大方,车夫给的是几倍的工钱,卡儿军也得了赏钱。
清若会看人,带着卡儿军却是他说的,不管最后给他安排什么地方去,好处不会少。但是现在他做得好,啊克尤特自然乐意给些钱让他一路更尽心尽力。
两人从银行回来,啊克尤特买了几套换洗衣服,给清若买了一堆会用到的东西,东西太多,招呼着店家给送回酒店,卡儿军也挑了几样。两人又把酒店周围什么地方好吃的好玩的全部了解了一道,定好了午饭地点回到酒店准备请示请示大小姐今天的安排。
嗯,清若还没起。
闲着也无聊,两个男人在啊克尤特的房间里下第三盘棋的时候终于听到大小姐懒洋洋的一边敲门一边抱怨,“啊克尤特,我饿死了……”
那声音与其说是抱怨,不如说是撒娇来得贴切些,啊克尤特看着明显愣住的卡儿军,不知道哪里冒出一股子酸劲来。
抱着一套早上给她买的衣服去开门。
见她懒洋洋半眯着眼嘟着嘴,脚上鞋子都没穿,头发也是乱糟糟的站在他门口,直接抱人抱起,带上自己房间门后进了她房间动作利落地抱门关起才开口说了话。
“昨晚晚睡了?”
清若摇摇头,一个哈欠出来后扯着他手臂上挂着的衣服跳到地上,打开看看是条黑色的连衣裙,点点头转身要进洗漱间。
啊克尤特有些尴尬的咳声在身后响起,清若扭头,便见他脸颊通红,手里还拿着的东西递了过来。
一眼就知道是什么了,清若抱着连衣裙也不接,笑着轻轻踢了一下他的膝盖,“你知道我穿多大的?”
啊克尤特低着头,视线刚好是她白白的一动一动的脚指头,脸颊更红,点了点头没说话。
清若偷偷的扑笑出来,啊克尤特便耳朵圈都红起来了,不再为难他拿了他手上的内衣裤进了洗漱间。
她也没问啊克尤特去取了多少钱,也不问他要那个小金牌,换换衣服梳洗好便闹着要去吃饭,下午便拖着疯玩。
然后,他们转到东北。
然后,他们转到江南。
然后,他们去到贵州。
火车只到贵阳,有着近两个月在外面的经验,现在啊克尤特和卡儿军一样,很多事处理起来已经得心应手。
出火车站时陈大军很快找好了车夫谈妥了价钱,啊克尤特抱着睡着的清若。
三个人除了兜里装着的钱,什么行李都没有。
之前从北平走的时候,他们住了好几天,添了好些东西,清若的更是一堆,啊克尤特要收拾着带走她就什么都不要,啊克尤特听话,卡儿军可没有那种豪气,死活要带着。
后来每到一个地方她基本缺东西就去买,不要了就随便挑个路边摆摊的送了,反正就是不带着走,现在陈大军也和啊克尤特一样了,除了人,其他都不带着走。
榜上大土豪,才明白人生真的什么都不是事。
到达酒店时已经下午三点了,清若这才悠悠的醒了,还是一只手揽着啊克尤特的脖子躺在他怀里的姿势,精神不太好,口气也淡淡的有些飘,“到贵阳了?”
啊克尤特听见她说话赶紧低下头来,先蹭了蹭她睡得有些汗的额头才点了点头,语气温柔像在哄小孩子,“晚上想吃什么?”
清若皱着眉认真的想了一会,“想吃甜的。”哒哒嘴巴就看着啊克尤特。
啊克尤特赶紧笑着应下。
她苍白的脸颊总算有了些红晕,吸着气靠着他的胸膛蹭了蹭,脸上的笑容温润乖巧。
啊克尤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只是一会便感觉到怀里的人又睡着了,浅浅的呼吸透过薄薄的衬衫呼在他的胸前。
啊克尤特鼻子酸得脸上的笑容绷不住,却还是眨眨眼睛忍住了眼泪,看着开好房间轻手轻脚走过来的卡儿军扯了扯嘴角。
方才回头还见两人在说话,这会看清若又睡着了,卡儿军心里也是难受得要命,过去轻轻把啊克尤特手臂上的几根长发拿掉后指了指天花板,问他要不要先上去。
啊克尤特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抱着人站起身,卡儿军也在他身边挡着路过的人不要碰到清若。
把清若安置睡在宽大柔软的床上,啊克尤特不敢走开,怕她醒过来见不到人,只吩咐了卡儿军去花钱雇个人帮着他,去买几个要用的东西,晚饭也让人送到酒店来吃。
两人说话几乎都是嘴型,房间安安静静的只有呼吸声和吸气声,卡儿军点点头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关个房间门都关了好久。
等人走了,啊克尤特才带出了一点笑意坐在床边握住了她瘦瘦凉凉的小手。
给她拨了拨额前的头发,啊克尤特轻轻亲了一下掌心里的手。就那么看着她睡颜安详。
前几****和顾白通了电话,上海一切安好,她安排得很好,没有一点乱子,他回去接管上海,顾白会去苏州,两个人两厢联合,其他军阀势力对他们没有任何威胁。
老将军出去玩了一趟回家现在身体极好,最近似乎还和一些老兵张罗着要练什么老年太极。
最后,顾白说,米国那边医院消息传回来了,他们也不知道如何下手,把握不到百分之十。
其他,她早就知道了吧,所以检验报告出来那天安排好所有事情就来拖着他跑路了。
啊克尤特想着那句把握不到百分之十,这几天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是漫出来了。
眼泪一掉,哭便是再也忍不住了,咬着嘴唇强压着声音匐在清若床边哭得像个孩子,哭得那么委屈和不知所措,不再任何一点污迹,让人纯碎的心疼。
凉凉的手抚了抚他的头。
啊克尤特知道她醒了,却不敢抬起头来看她,只是抱着她哭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了。
她的声音淡淡的混着笑意,“饿了?”
安慰不知所措的孩子,温柔含着怜惜。
啊克尤特一边强制自己停住哭,一边抱着她点了点头,满是眼泪的脸抬起来时露出了干净的笑容,“嗯,好饿的。”
清若搭在他头发上的手又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撑着坐起来的身体消瘦得好似没有温度,笑容却越来越温暖,“我起来洗漱一下我们出去吃?”
啊克尤特扶着她起身,蹲在地上给她穿鞋子,听见她的话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卡儿军张罗着人把饭菜布置在了隔壁房间,见她洗漱好换了条几乎不穿的蓝色裙子也没说什么,只是在两人前面小心的拦开一些路人。
刚巧赶上七巧节了,贵州这边民风民俗保留得完好,三个人吃过饭出来女孩子们结着伴,男孩子们也是一群一起,双方之间相互送一些小玩意,开开玩笑,简简单单的话语也是一片欢声笑语。
清若一路走一路看得有趣,旁边有人撑了灯谜,小孩子大人正围着团团转,就为了那一个不值多少钱的奖品。
在街角处有条小河,那小桥边好多小女孩在放河灯,身边或是跟着大人或是跟着笑容温柔的男孩子。
背后的天空突然升起烟花。
砰砰砰的照亮一片天空,混着人群的欢呼惊叹,靠在他胸前的小姑娘软软的叫他的名字,“啊克尤特。”
啊克尤特低下头来看她,知道她看不见还是先露出了笑容才回答,“嗯。”
清若一只手拽着他的衣摆,口气还是一如既往懒懒的,“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啊克尤特笑了一笑,感觉她已经有些站不住了便把人横抱在胸前,这是这两个月来他们在外面经常有的姿势,她现在的体重任木乔可以抱着她一整天不觉得累。两个人都已经很习惯这个姿势,也很习惯周围人惊讶好奇或是羡慕祝福的目光。
“清若,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好喜欢好喜欢你,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吧,告诉我好不好?”
清若笑着别过头,声音带出一些小女孩子的娇气,“哼~才不告诉你。”
啊克尤特亲了亲她的发顶,嘴唇柔软处触感最明显,他亲到的地方已经很明显的感觉到她的皮肤而不是密密细细的头发了。
啊克尤特心里一痛,继续抱着她看烟火。
回去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时候瞟见两人身后站着的卡儿军,笑得灿烂得有些夸张,手指戳着啊克尤特的胸膛,“尤特,你带他回上海,把那个制衣局给他好不好?”
卡儿军大惊,正要拒绝,就见啊克尤特点了点头,还笑着逗她,“用你的钱哦。”
她不高兴的哼哼两声便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啊克尤特最近晚上都守着她和她一起睡,基本上她一有动静他就醒了,她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有点不分白天黑夜的感觉,有时候半夜醒了也会闹着说肚子饿要吃东西,他赶紧起身给她张罗吃的来喂她一两口她又困得要继续睡了。
她刚一动,惊醒的啊克尤特以为她饿了要吃东西,翻身就要起来,却不想被她凉凉的手臂轻轻的挽住了胳膊。
她身子慢慢的蹭过来一些,啊克尤特小心的扶着她,“要什么?”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亮晶晶的眼睛在夜里好似也会透着光,弯了弯眉眼,她呼着热气抬起唇亲了亲他的下巴。
软软糯糯的带着些娇气的声音像极了小时候,“啊克尤特。”
啊克尤特闭着的眼睛哗的眼泪就落下来了,轻轻的应她,“嗯,在。”
她又接着叫他,啊克尤特一直应她唇凑在她额头那里安静的贴上去。
好久好久,再没有生响。
啊克尤特睁着眼睛看着东方既白,看着暖色的阳谷透过窗户窗帘印亮整个房间,看着阳光渐渐西斜,看着夜晚慢慢陇上这个世界。
终于看向了怀里表情乖乖的人。
本就艳色极淡的唇现在再无一丝血色,啊克尤特慢慢的吻上去,布满血丝的眼眸里是疯狂的眷涌和极端的平静,含着她冰凉的唇一点点让她染上湿软温暖的气息,“宝贝,我们回家。”
门口坐了一整天的卡儿军终于听到了声响,啊克尤特平静无波的声音像在吩咐着无情的军令,“大军,去通知顾白,安排直升机过来接小姐回家。”
卡儿军哭得红通通的眼睛又是泪水蔓延,捂着脸跪在门口狠狠磕了三个响头才应了一声是转身去房间给顾白打电话。
他卡儿军三生有幸这辈子能攀上上海滩如此大人物,往后便是飞黄腾达鸡犬升天。
可是,如果能重来,他宁愿自己孤生一人去北平找工作,没有遇到他们两人,那两人,根本不会因为任何原因上了那趟火车,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