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阳压着嗓子劝道:“乐乐,今天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你订好酒店了吗?不如我送你去。”
韩乐歪着脑袋瞟一眼脑门上的那张俊朗面容。她紧一把牙关,很不友善地挣拂开他:“明天说?有什么话不能今天说清楚?你在怕什么,啊?”
欧阳阳瞥一眼莫笑,脸色褪得苍白:“乐乐,别闹了。”
“我闹?我什么时候闹过?”韩乐的眼睛忽的就蒙了一层泪雾。她扬手指向莫笑:“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向着她?他--”她又指着韩建国,一滴泪滚落眼角:“我叫了他十几年爸爸,一转身,为了他的宝贝女儿和那个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老女人,他就不要我们母女了!”
韩建国的脸色渐渐发青。他粗喘着。
眼前的三个人都气鼓鼓地杵在自己眼前,像三面大山直直环压过来。莫笑的反应一直缓了半拍。嗡嗡地,好久,她才听到“老女人”这个刺耳的字眼。她撑着沙发起身:“你说我什么都可以,不能说我妈。我妈没做错什么,是你妈当年挑拨离间--”
“笑笑!”韩建国伸出胳膊拦住女儿。他扭头,一脸恳求:“听爸爸的话,先进房休息。”
莫笑僵持着。她盯着老爸,半晌,终是妥协了。她转身要走,却被突如其来的一轮蛮力拽住了胳膊。
“韩乐,你干什么?”不及韩建国出手阻拦,欧阳阳已冲到韩乐跟前,狠狠地扳住了她的胳膊。他白着脸,凶道:“松手!”
韩乐气得腮帮子都在哆嗦。她顷刻就泪流满面:“欧阳,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歇斯底里地撒手,揪住他的衣袖哭诉:“我才是你的女朋友,我才是!为什么你总要为了她,这样来对我!”
似乎是一记闷雷轰地震破了莫笑的耳膜。她整个人似乎都石化了。背脊僵僵,胳膊僵僵,连她的眼神都僵了。她一脸震惊地盯着眼前揪在一起的那对男女。
欧阳阳看着莫笑,脸色青到印堂都发了黑。他反手揪住韩乐:“走,我们出去谈。”
“凭什么要出去!”韩乐撒泼似得甩开欧阳阳。她闷吼:“我受够了!高考一毕业,我把什么都给了你。我那年才十八岁!你呢?你给了我什么?”
欧阳阳的肩都簌簌地轻颤起来。他惊惶地看着莫笑。
韩乐指向莫笑:“你哄我,说怕影响她的学业,影响她高考,要我瞒着所有人。好!”她咬着牙关:“我喜欢你,我忍。一忍就是两年,一有假期我就去武汉看你,可你呢?”她哭得哽不成声:“她高考都结束了,还随你去了武汉,我看着你们俩的学校一墙之隔,你却还是瞒着所有人我们的关系。你叫我怎么想!”
“乐乐,对不起。”欧阳阳无力地拉她,“这里不是说这些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
“我就要当着她的面说清楚!”韩乐完全失控了,“我凭什么要委屈自己?如果不是我妈,如果不是--”她指着韩建国,哭道:“我那时就该知道,什么视若己出都是假的!你根本还是偏心你的宝贝女儿。不是你们,我会委屈自己忍了整整三年?”
莫笑难以置信地看着老爸:“爸,是真的吗?你早知道他们的事?”她的声音都在抖,为什么抖,她说不清楚,只是脑海里一遍一遍都在重复那片樱花雨下,那两个男人搂作一团的世纪之吻。假的?她咬着唇,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笑笑。”韩建国拉住女儿的手。
“我替他说吧。”韩乐豁出去的架势。她挂着泪珠,冷笑:“我和欧阳在高考之后的庆考狂欢夜,那晚,我们就好上了。那晚,我--爸妈就知道了。”她把“爸”字咬得特别重。她扭头又指着欧阳阳,笑得更加冷:“他--当着爸妈的面,承诺毕业后就娶我。因为他的承诺,这件事我连欧叔叔都没说过!”
韩乐又指着莫笑:“你听好,你才是第三者!你高一送欧阳千纸鹤,高二送他幸运星,高三给他一周写一封信,大一……甚至还想跟他表白。你--”她扬着下巴:“才是不折不扣的小三!”她忽然笑了起来:“我真搞不懂,拒绝你有那么难吗?居然,呵呵……”她扭头看一眼欧阳阳,又盯回莫笑:“那天,我就躲在一棵樱花树下,远远地看着你们。同志?真是搞笑!”
莫笑的脸阵红阵白。她觉得脸皮像被撕破了,生疼生疼。
“你够了!”欧阳阳拽一把韩乐。他呼吸起伏不定,脸色惨白:“我这辈子本来都不想说。”他回头看一眼莫笑,脸色越发惨白:“在十八岁那晚之前,我一直觉得我这辈子就是莫笑的丈夫!”他的脸皮都有些抽扯,嘴角也微微抽扯:“如果我不是喝醉了,我现在已经是莫笑的丈夫了!”他仰头,瞳孔印着灯光泛起一抹生冷诡异的光芒:“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出轨的丈夫。”
“你终于说了,呵呵。”韩乐苦笑,笑得泪水直淌,“毕业来新西兰找我,假的!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的,连你爸你都没说,从头到尾都没提过我。性格不合?”她摇头啧啧:“真假!新西兰那半年,你真叫我死了心,死了心!”
“你满意了?可以走了吧?”欧阳阳看一眼她,指指门口。
“走?”韩乐扭头,又盯着继父,“事情还没完!我妈傻,婚都离的,家产也被贱卖掏空了,居然还妄想忍气吞声地等着负心汉回心转意?我不傻,今天,我们就得把账算清楚!”她一屁股坐在单人沙发上,更是呼哧翘起了二郎腿。
韩建国的脸色铁青,冷冷道:“离婚,我没亏待你妈。”
“既然是夫妻共同财产,凭什么你拿大头?好变现的都被你掏走了……”
莫笑忽然就觉得这套房子犹如一座冰窖,那三张原本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忽然就变得陌生又冰冷。她的世界全都虚化了,一个谎言叠着再一个谎言,周遭的一切除了欺瞒就是阴谋。呵……她觉得堵在心口的那股气嗖地泄了,眼前忽的一黑,吊灯一晃,一切都沉入了漆漆的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