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等了六年……终于迎来了我们的女儿……”笑靥嫣然,星眸蒙着一抹清零薄雾,芝兰扬指轻轻点了点粉嫩眉心,痴痴若呓。
笑微漾,玄烨微抑下颚,轻轻吻了吻凝脂额际,柔声道:“朕说过……我们会儿孙满堂。”
笑似晨曦冉冉升起,芝兰微扬下颚,眼角眉梢皆是绵绵柔情,道:“还请阿玛赐名。”
“呵呵……”轻声爽朗一笑,玄烨紧了紧臂弯,垂眸柔柔地瞅着襁褓,薄唇微嚅,一瞬,眸光点亮,移眸凝着曦光,道,“宸若,宸……北极帝王星,是朕。若……神之香草,沐兰泽,含若芳,是你。”
曦光愈柔愈亮,星眸含笑,芝兰仰头轻轻吻了吻冷毅下颚,喃喃:“宸若……好,若儿……”
康熙二十八年六月,猗兰馆,茂林疏光,竹帘微卷,小轩微开……
“若儿,瞧这儿……”扬指拨弄拨浪鼓,叮叮咚咚作响,芝兰歪侧着头,笑靥浅浮,满目宠溺,拍了拍软榻,朝银月身侧的小粉影,眨眨眼,柔声轻唤。
粉靥熠熠,若儿咿咿呀呀,嫩粉小手攀着软榻,咕噜噜地朝额娘爬去。
“嗯……”微扬声线,芝兰撂下拨浪鼓,搂着女儿入怀,嘟嘴道,“不许爬……若儿走……给额娘瞧瞧,快……”
扑哧一笑,银月迎过来,伸手便要接过小格格,道:“姐姐也太性急了,格格要八月里才周岁,哪能走啊?”
拍落银月的手,芝兰俏皮一笑,佯嗔道:“十月大的娃娃会走的多了去了,别宠着若儿。”
银月又是掩嘴一笑,一瞬,叹道:“自从有了格格,莫说姐姐,连我……也开心多了,这猗兰馆越来越有生气了。”
亲了亲粉嘟嘟的小脸蛋,芝兰搂着女儿朝怀里拢了拢,眸光熠熠,微微点头。
殿门一记轻敲,小张子进了来,眉角竟少有的紧蹙,苦着脸,道:“娘娘,皇贵妃娘娘有请。”
惊愕,芝兰不由将若儿塞给银月,正了正身子,道:“可有说何时去?”
“即刻……”小张子嘟着嘴,嘟囔道,“玉锦姑娘还在殿外候着呢,奴才请她进来,她偏不进,就说在外候着娘娘。”
抬眸瞟了眼银月,芝兰缓缓起身,吩咐道:“小张子,你赶紧去打点……我这就来。”小张子点点头,碎步出了去。
“姐姐,皇贵妃姐姐素来不搭理猗兰馆,怎么?”
捎了眼安慰,芝兰理了理衣襟,踱开了步子,一瞬僵住,道:“皇贵妃姐姐听说病得不轻,若儿……赶紧抱去给乳母吧。去……把妆奁底锁着的那个锦盒取来。”
承乾宫……
“咳咳……咳咳……”咳嗽声急,刺耳揪心。
刚近殿门,便隐隐听得咳嗽,心头一紧,芝兰稍稍扭头,瞟了眼玉锦。眸光一瞬凄然,玉锦紧了紧帕子,竭力直了直身子,弓腰请芝兰入殿。
幽幽踱进内室,心愈揪愈紧,芝兰低眉顺目,恭顺地福了福,道:“给皇贵妃姐姐请安,姐姐抱恙,妹妹未能侍奉病榻,着实惶恐。还请姐姐原谅……”
“咳咳……”仙蕊攀着玉锦的胳膊,颤悠悠地坐起,绵弱无力地靠在枕垫上,瞅着榻前的水色旗裙,虚弱无声地说道,“不碍的……坐……”宫女急急抬了张椅子,落在床榻尾。
帐帱处隐隐微露一抹苍白,寂寥莫名,眉眼处蒙着浅青,面容尽染冥冥病情……目一怵,心一揪,嗓际些许哽住,星眸轻染一抹雾色,芝兰咽了咽,不由朝睡榻踱近两步,殷殷道:“姐姐,您……保重身子,别忙……”
唇角浮起一丝淡淡笑意,仙蕊无力地扯了扯锦衾,幽幽道:“吓着你了吧……真过意不去,我之所以把众位姐妹都挡了回去,就是怕如此。”
心莫名一疼,芝兰急急垂眸,眸底氤氲雾簇。
“坐……”仙蕊扬指点了点座椅,朝玉锦使了个眼色。玉锦朝四下拂了拂手,瞟了眼银月,轻声道:“银月姑娘,偏殿备了消暑茶,请姑娘挪步。”
一怔,银月木木地瞅了眼芝兰。稍许愕住,芝兰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微微点头。垂了垂眼睑,银月默默地从袖口抽出锦盒,递给芝兰,福了福,愁云满目地退了去。
待宫人悉数屏退,仙蕊弱弱抬眸,朝玉锦捎了个眼色。玉锦会意,默默踱至门前,机警地候着。
愈发不安,芝兰不由木木地紧了紧掌中锦盒。
幽幽瞟了眼那抹水色,仙蕊茫然地瞅着紧闭的窗棂,轻声道:“今日叫妹妹来,是……有事相求。”
一凛,十指微微一颤,芝兰竭力振了振,片刻,弱弱道:“姐姐有何吩咐,尽管说便是。”
移眸瞅着水色,眸底腾起一抹轻雾,仙蕊咽了咽,一瞬,瞅到芝兰手中的锦盒,唇角浮起一丝苦笑,道:“看来……今日妹妹……也是有备而来。”
脸唰地骤红,芝兰紧了紧锦盒,抿抿唇,缓缓起身,弱弱地踱近睡榻,轻轻把盒子搁在榻上,又弱弱挪退,福了福,夹着几分歉意几分愧疚几分怯弱,道:“这个镯子……我受之有愧。当年的事……我……对不起,我一早便该向姐姐请罪,只是……实在羞于启齿。”
凝脂玉颊涨得通红,芝兰又颤颤地福了福,方怯弱地退回座上。
轻呼一气,苦苦一笑,仙蕊瞟了眼榻上锦盒,抬眸木然地凝着榻尾,道:“罢了,我心里清楚,当年之事……怪不得你。但……今日……我所求,与当年之事有关。”冷栗,芝兰不由挪退着靠了靠椅背。
双眸顷刻浓云密布,仙蕊竭力抑了抑,声线依旧低颤,道:“我那傻弟弟……这几年的传闻,想必……你也听到了些。”
唇角微搐,芝兰抿抿唇,竭力镇了镇气,满目疑云地瞅着病榻。
泪悄落,仙蕊急急别过脸,颤巍巍地扬手拂了拂,深吸一气,痛心疾首般道:“家无宁日,隆科多休妻……闹得满朝皆知,你也听说了吧?”眸光一瞬闪避,芝兰怯怯垂眸。
唇角浮起一抹冷笑,仙蕊无力地倚了倚靠垫,道:“我做了生平最不屑的事……对李四儿利诱威逼,四年前……这事……我压了下来。如今……旧事重提,李四儿铁了心,隆科多着了魔,便是我……也无能为力了。”
芝兰摁着靠椅,颤巍巍地起身,眸光闪避,福了福,道:“皇贵妃姐姐,这是姐姐的家事……我……改日再来看姐姐。”
“站……住……”一声低颤之音,仙蕊急急倾了倾身子,瘦骨嶙峋的手掰着榻沿,气喘声急,“听我把话说完,坐……”芝兰无奈,振了振,弱弱落座。
松开手来,仙蕊直了直身子,回复往昔端庄模样,唯是声音依旧低颤:“我那可怜的弟媳,虽是个厉害主,却……如今被折磨得不成人形,道听途说之人都道……她惨若……人彘……”
一怵,芝兰猛然抬眸,惊得朱唇轻搐。
直勾勾地凝着榻尾,仙蕊颤颤地合手,振了振,道:“李四儿为何这般丧心病狂?只因……当初始乱终弃之人……是我那弟媳的阿玛。这段旧怨……酿成惨剧。如今隆科多执意休妻……我佟佳府如何对得起兆佳府?佟佳府脸面何存?咳咳……”
一时情急,芝兰腾地站起,碎步踱至榻前,替仙蕊轻抚后背顺气。
揪着水色衣袖,仙蕊微微仰头,脸色煞白,轻声道:“劝劝隆科多。他如今铁了心,我劝的没用,阿玛劝的也没用。恐怕世上……唯有你劝的,他会听。”
雷击般缩手,芝兰怯怯挪退一步,别眸慌乱地瞅着地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