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最先告诉周彪悍,是因为周彪悍上次猜到了我要去找毛峰和老潘。当然,还因为周彪悍知道毛峰、老潘参与了骗取邓天虎龙凤玉佩的阴谋。
可周彪悍在听我说毛峰死了后,第一句就是,报警吧。我说我不是没有想到报警,而是担心自己说不清楚。周彪悍说,你本来就已经说不清楚了,你就等着接受调查吧!不过,是谁枪杀了毛峰,最终是会水落石出的,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你又担心什么呢?
我无奈地说:“那就报警吧。”但却坐着没动,心里想,你替我去吧。
周彪悍确实是想马上报案,但他本已站起来的身却又坐下了,看着我说:“对了,你刚才说,指导员和老潘、毛峰都是战友,那么,我们应该最先让指导员知道。指导员是很重感情的人,他一定会让公安竭尽全力判案、抓到凶手的。”
可周彪悍这话让我听得不舒服,我的火气立刻窜了上来,瞪着眼睛近乎于吼道:“你什么意思?哦,是不是还要指导员促成给那家伙评革命烈士?我看,他就是死有余辜!只是这样死去,没有通过宣判,便宜他了!”
周彪悍愣住了,但马上又笑着说:“你别激动啊。对,他是死有余辜,指导员也一定觉得战友中出了这么个败类而羞愧。但他毕竟是不明不白死的,总要弄清楚吧?他再坏,也必须通过法律来宣判,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剥夺了他生命的权力呀!说不定,那个剥夺他生命权力的人另有目的呢!”
我不作声了,周彪悍说得至理,我当然认同。而我发脾气,声音大,或许是急躁加烦躁所致,毕竟,碰上看见他人死去,表面再怎么装着冷静,内心还是紧张不安的。
周彪悍似乎看出我的心思了,倒一杯水给我,走近递给我,然后双手按着我的肩膀,郑重地说:“你不是喜欢福尔摩斯吗?你先不慌,我们来说说福尔摩斯。你说,福尔摩斯是不是非常注重推理和检验?”
我莫名他突然提这个,双目盯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周彪悍见我点头,像很想抓住我点头的机会似的,马上说:“这就对了,其实,任何一个案情侦查人员都必须注重这两点。而在我看来,检验是推理的基础。你认同不认同?”我又点头,但我还是惊疑地看着他,纳闷他的话题转得太快。
我说:“你到底要说什么?”
周彪悍笑着,然后眉飞色舞起来:“那么现在我就隆重地向你推出一位重量级的中国探案大师。这个人不是小说中的虚构人物,是真人真相。”
我不耐烦了,斥道:“卖什么关子?有屁快放!”我和周彪悍已经是生死兄弟了,平时他不怕我骂,我也不计较他损。此时我烦他装神弄鬼,自然忍不住要骂他。
可周彪悍不理会我,也不计较,继续他的话题:“他叫宋慈。”
“宋慈?”我在口里念着这个人名,说老实话,我确实不知道这个人。我摇摇头,然后很无奈地看着周彪悍,在形态上告诉他:愿闻其详,赶紧说吧。我知道,他周彪悍既然说开了的事,中途一般是不会停止的,那么就让他把关子卖完吧。何况,既然是探案中的重量级人物,我也不愿意放弃。
周彪悍受到我的鼓舞,开始眉飞色舞起来:
“‘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这是《洗冤集录》序言里的开头语,作者告诫司法人员,法医检验决定人的死生,一定要‘慎之又慎,不敢萌一毫慢易之心’。说这段话的就是世界法医学奠基人宋慈。
“宋慈,字惠文,福建建阳人,南宋孝宗淳熙十三年,即公元1186年,生于一个中等的官僚家庭,父亲官至广州节度使。宋慈少年拜朱熹的弟子吴稚为老师,受朱熹理学思想很深,青年时期进入太学,平日喜欢诸葛亮著作,常以‘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自勉,31岁中进士,53岁任广东提点刑狱,公元1245年59岁的时候任咱岳州提点刑狱,坐在这岳州的土地上,即1247年他编辑完成了五卷本的《洗冤集录》,用以指导狱官的检验。这部书是世界最早的法医学专著,比西方的同类书籍早350年,他因而被后世誉为古代第一名法医学家,‘世界法医学奠基人’。这么样?这么一个伟大的人物生于福建,成于岳州,后来闻名于世,成为刑案侦破的法医学鼻祖,不比福尔摩斯差吧?”
“不差。这个人虽然第一次听说,但我记住了。不过,”我继续说,“不过,你晓得我姓李。那么你晓得李姓是怎么来的吗?李和理同音。中国古代,是公元前的古代,理官就是狱官,而狱官就是法官。尧帝和舜帝时期,有一个叫皋陶的人,他掌管狱典,提出道德教化、文明收监的理论,深受尧舜两帝以及禹帝的器重,后人也认为他是中国的狱神,中国的法律鼻祖呢,并被唐玄宗追认为‘德明皇帝’。后来到了纣王时代,****开始,皋陶的子孙理利贞受到纣王的迫害。理利贞的妻子带着孩子逃难中,在一颗李树下以李子充饥,为感谢李树,也害怕再姓理,便改理为李。从此,理利贞叫李利贞。几千年的生生繁衍,李姓成为一大姓。中国法律鼻祖、狱神、四圣之一的皋陶,便是我李氏的先祖啦!”
“但这些,跟毛峰被杀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呢?无非是你我两个人向对方卖弄自己的知识而已。”我最后强调,并嘲笑各自。
但周彪悍不理会我,继续他的自言自语:“可惜,宋慈到岳州的四年后,编辑完《洗冤集录》两年后的1249年就病逝了,终年64岁。死后的第二年,后人将他葬于福建建阳老家。”周彪悍说完这段话时,脸色阴沉,彷如沉浸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中。
“那你讲一段他验尸的传奇经历吧。”我站起来,敲着他的头让他从缅怀的思维中醒过来。
周彪悍却摇头:“故事下次讲。现在去找指导员。然后,我们请个假,你悄悄带我去毛峰的家里,我给你现场展现一下大宋提刑官几百年后的弟子的风采。”
这可把我逗笑了,我呵呵直乐:“别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