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峰死了。
毛峰上半身三分之二的身子趴在床上,下一截和脚的位置掉在床沿,后背,也就是离心脏最近的那个位置,有血汨汨地流出,中了枪弹,死了。
他这种死法,跟我们平时枪决的所有死刑犯一致,唯一不同的是他不是趴在草地上,旁边也没有死刑牌。
我虽然大吃一惊,但不至于害怕。几年来,我的眼前时不时有被枪决后的死刑犯身影出现,对于这,已见怪不怪。
我不用怀疑毛峰有没有断气,站在两米之外,我就能从他那中枪的位置,以及流出的血的颜色判断,他或许几个小时前就已经呜呼哀哉了。因此,我让自己的脚步只稍稍朝前走近了两步,勾下身子去察看了他那只撒开来的右手,我觉得他这只右手有特别之处。
他的左手被压在身子下面,右手撒开着。我顺着撒开的手的位置朝上看,发现手指像一个握笔的形状。我再看,是的,他的手中确实握有一支圆珠笔,再在他的笔下还有一本书,书名叫什么,因被手遮盖了很多部分,看不出。书没有打开来,但很像临死前挣扎想写几个字,因为圆珠笔笔尖在书的封页重重地顶了一点。
这临死前写的字一般就是非常重要的证据,但可惜没有写出来。仅凭这一点,即便是福尔摩斯来到了中国,也难以判断哪!中国的文字有几千个,从一点开始下笔的在几千里面又几乎占据了大多数。而且,他没有移笔,你又如何判断他只是写一点,而不是在一横一竖前的下笔呢?
我虽然是福尔摩斯迷,但此时,显然除了行凶者外,再没有第二个知道毛峰已死的事,我就是第二个。我成为了第二个,就意味着我卷入了这桩凶杀案中。我的运气太不好了!
因此,为了保护现场,也为了保护我自己,我不能去动毛峰的身子,尽管我此时非常想知道他右手下面压着的那本书的书名,以及很想探究他到底想写一个什么样的字,用以来告诉人们,谁是枪杀他的人。
当然,既然用的是枪,且一枪毙命,且毫无防范,那么,我这个小小的武警战士,从福尔摩斯的判案思维方式中,也得出:凶手是死者熟悉的人;凶手是枪法非常精准的人;到目前为止,没有惊动小区内任何一个人,也就是说,没有人听到枪声,那么,这凶手要不使用的是无声枪,要不就是使用时经过了消声处理。而能经过消声处理的人,又是非常内行的人......
我要是公安局的,我定会主动请缨来判这个案子。因为我非常喜欢也非常愿意来推理这个案子。
可是,我现在,非法闯入民宅,本就说不清楚,何况,还死了一个人,我更有口难辩。而我居然还可笑地来推理是谁杀害了他!哎哎......呵呵......人哪……我呀……
我还是想我的正事,也就是我为什么要来到毛峰的家。我在眼睛四处瞄了瞄,看了看,琢磨了一会后,就放弃了去想毛峰。
我觉得我胆子真够大的。如果不是枪决过死刑犯,对死人已司空见惯;也如果我不是到毛峰这里带着一种使命感,看到这样的现场,我要不早就跑出门去喊人了,要不就一声不响地溜之大吉了。
但我没有。
不过,我还是告诉自己:此地不能久留,要缩短在这里滞留的时间。
我于是不再陪这个已到阎王那里报到的毛峰,而是直奔他家里的书房而去。
我想,重要的文物之类的东西,应该在书房吧。
可到书房后我失望了。书柜里清一色的教科书和女人阅读的例如《中国妇女》、《知音》之类的杂志。我猜这个毛峰是不读书的。不读书的警察就更像土匪。我想,毛峰做了那么多坏事,也算是死有余辜吧。
我继续找,我要找出属于毛峰的东西。可问题是,他藏物件的空间在哪里呢?放玉佩的地方又在哪里呢?
毛峰绝对是有玉佩的,说不定,那正宗的龙凤玉佩就在他这里。
从多处分析,毛峰、潘三多的贪婪程度不比欧阳邦差,从王茜的材料中看出,欧阳军产生狸猫换太子的办法偷换邓天虎的玉佩,就是在老潘的怂恿下进行,而老潘和毛峰是走得最近的战友加哥们,好几次商讨,毛峰都积极参与;也从他哥哥毛经理的办公室可以延伸地看出,龙凤玉佩的仿制和出售,都是从毛峰这里走出去,然后再进入市场的。
我坚定信心地四处寻找。我在书柜最下排的屉子中一个个地翻找。
可没有我需要的东西,连日记本都没有。
不过,也算惊奇的是,我看到了一张不一般的照片。
我说的不一般,倒不是照片陈旧,而是,它是一张战友合影照。合影中,第一排左边的第三个,是毛峰。毛峰位置往右的第五个是潘三多。而第二排,也就是毛峰的后面,却是让我无限崇敬的指导员方进。
指导员与毛峰以及老潘是战友,虽然我已经从王茜那里获悉了,但现在发现了他们的战友合影照后,我就更相信,同时也更遗憾起他们居然是战友来。
这照片有用,我将它装进了口袋。
装照片的时候,我的脑子还是在不停地思索。我这会想到了毛峰死的位置。对,他死在卧室。那为什么死在卧室呢?是正准备睡觉还是睡觉刚起床?但从穿衣看,都不是,他除了大衣没有穿上外,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那么,为什么要到卧室来呢?对了,他死时床上不是有一本书么?那极有可能平时在卧房也放有书和笔的,因为如果不是这样,他几乎是不可能在中枪后还到外间去拿书和笔进入睡觉的房间的。
我于是继续回到卧室。
卧房内除床、衣柜和一张沙发椅外,就再没其他的家具。衣柜里大多是女人的衣服和毛峰仅有的几身警服。而沙发椅是空的。再在床上,被子折叠得整整齐齐,除了趴在上面的那个毛峰,再无他物。
我搜视着房间,实在不知道哪里还有藏物之处。
我又半跪着身子、偏着头去看床底,显然床底不可能给我满意的答复。但这时,我突然想起一部电影,电影的主人公睡觉前喜欢看书,将书藏在床头的暗柜里。
对,暗柜!
我将被子挪开,再去拉床枕下的木板,还真的拉开了,也真的发现了下面的暗柜。而且,暗柜内不但有书,还有安全套,更有一个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我的精致小盒子。
我对小盒子早就有了敏感。我拿出小盒子,打开来,脸色一喜,心中大悦。我差点叫出了声。是的,聪明的读者已经猜出来了,内面正是我要找的东西——龙凤玉佩!
这玉佩,龙凤吉祥图案,和在毛经理办公室看到的一模一样,但手感要重一些,色泽要纯正些,因而我毫不怀疑地判断,这就是邓天狮要找的传家之宝!
我不多想,将小盒子揣进大衣口袋,瞄一眼毛峰,对着他说一声“对不起”,便开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