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天又下起了雪,屋外的雪花从小窗飞了几片进来,飞进来的还有零零碎碎的鞭炮声。这些都在提醒我,春节的脚步近了。
然而我的心却越来越愁结。
好在新的一天到来时,姜检察官,也就是青菱姐夫,带着法院的一名年轻法官,一同来到了我的“独立办公室”。
姜检察官说,今天我们是按程序对你进行调查,调查的内容就是关于你入伍前1983年5月5日晚和李毅、罗伟松、陈江雄一起到大肠子村看电影时所发生的事情,你要将事情的经过,毫无保留地讲清楚,并要对你所讲过的内容负法律责任。
我连说好。心中有些欢喜。说老实话,他们的到来,给了我莫大的安慰和宽心。因而便对鞭炮和雪花引起的春节怀念,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所发生事情的那天是我18岁的生日,所发生的事,就如昨天,我自然记忆犹新。我没有按哥哥李舸所说的,而是一手摸着自己的良心,一手在空中划着无形的十字(我不是基督徒,我不知道如何划十字),将事实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我甚至把主观判断中的阳公子配不上漂亮的袁绵绵,都做了一番分析。
当然,除了5月5日夜间发生的事情,法官还问到李舸替我篡改违法人员学习名单的事情,我也如实作了交待。我而且把当时要陈江雄、罗伟松做假证的事实也和盘托出了。虽然陈江雄和罗伟松做虚假证明的事实不存在,因为我们小坑村的李书记根本没有去问过罗伟松和陈江雄,因此,陈江雄和罗伟松也并没有造成事实上的做假证。
总之,我不隐瞒任何已经发生和可能发生的事情。我的态度十二分地配合,我的行为十二分地真诚。
在坦诚事实的过程中,青菱姐夫反复强调,我是不是真正的、十分的了解李毅,你李霖是不是也真正地、完全地将了解的情况都说了。我说我发誓,无丝毫的隐瞒,再说,隐瞒事情对我并无任何好处。
“那好,”年轻的脸上长有青春痘的法官说,“我问你,袁绵绵和欧阳燕,哪个是李毅的同学?”
我肯定地说:“欧阳燕呀!”
“那袁绵绵呢?”
我有点犯糊涂了,法官这是怎么了,这谁和谁同学有这么重要吗?便不耐烦地回答说:“袁绵绵比我们高一届,和陈江雄、罗伟松是同学。我那个时候,还去过罗伟松他们的班上,也认识袁绵绵,还知道袁绵绵课桌的位置。这个假不了。”
“你那么肯定欧阳燕是李毅的同班同学,你见过吗?”
这一问,倒让我惊动了一下,觉得这是一个新情况,欧阳燕我至今都不认得,是不是李毅的同学,我也没有见过。我于是摇头。
摇头后,想到他们是要记录的,便说:“没有。”
“那你刚才那么肯定欧阳燕是李毅的同学?”这会儿是姜检察官不怎么高兴地问我。
我无奈地说:“我是听李毅说的嘛。”
“你能肯定李毅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青春痘法官说,他的话和青菱姐夫比,已基本上带着质问的口气。
我举起手,作对天发誓样,再次肯定地说:“李毅说的假不了。他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诚实崽、乖乖伢。”
姜检察官和青年法官相视一笑。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问什么了。然后让我看一遍笔录,签了字,便公事公办地告辞而去。
我原本以为或者希望青菱姐夫能跟我讲一句私交的话,可他没有,在法官面前,表现得就像压根不认识我似的。
不过,看着他们的背影,我无奈加自嘲地笑了笑,我然后陷入因提问引起的莫名其妙的思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