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见她坐下,立刻给她拿出了碗筷与勺子,随后回到了厨房。
偌大的客厅内,又剩下了她和沈维霆。
她低头吃饭,没有想要跟沈维霆说话的意思。
而沈维霆似乎在这件事上,也跟她达成了共识。
管家与阿姨呆在厨房,发现外面竟比他们里面还安静,心里又开始着急。
就在他们都以为外面的人不会说话的时候,擦嘴的沈维霆的突然出了声:“明天,去医院复查。”
两人这才放松了下来。
景恬听闻沈维霆的话,愣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
沈维霆习惯了她这种不在意,不理会的脾气,也没有计较。
只是在转身离开餐桌的时候,脚步稍显沉重。
景恬察觉,却还是没说什么。
下午,景恬正在卧室休息,刚躺下就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
“景小姐,不知下午是否有时间,可以出来喝杯咖啡吗?”那头的声音是张先生的,通过好几次话,她已经能很清楚的分辨出来了。
“好。”景恬觉得沈维霆在家,心情也不畅快,便答应了。
两人约定了地点后,她去衣帽间换衣服。
在家已经休息了足足两周,她的脸色恢复了常色,可是却还是畏寒。所以,她决定穿毛衣出门。
正在换时,房门处突然传来了动静。她一惊,惊慌的快速将毛衣套在头上。
因为动作太急,她脚下一绊,直直往衣柜栽去。
刚进门的沈维霆突然听闻衣帽间传来咚的一声,以为景恬出事了,立刻着急的往里赶。
冲到衣帽间门口,就见到景恬已经扶着柜门站了起来。
“怎么会跌倒?伤到哪里没有?”他一如既往的上前追问,目光急急的在她身上扫来扫去,生怕她受伤不告诉他。
面对他的关心,景恬只是淡然的整理了头发,答:“没事。”
她的冷淡如同一盆冷水将沈维霆的焦急浇灭,一丝无法阻挡的寒意从心底腾起,让他无力又恼怒。
“景恬,我们之间还要这样下去多久?难不成你真的打算一生都不与我说话?”
景恬面色不变,只是手里拿着裤子,默不作声的看着他。
沈维霆明白她的意思,从前两人同吃同住,同换同浴,没有丝毫的维和。如今她竟然无声的要驱赶自己,他们之间的矛盾真的不可调合了吗?
他已经给了她最大的空间,也给了她足够的冷静时间,难道还是不够吗?
景恬见沈维霆眸色含痛,平静的心也泛起了缕缕刺痛,可是她还是别开了头,低声道:“你可以出去吗?”
沈维霆脸色一僵,几乎是怒然转身,匆匆走了出去。
景恬望着他不满的走了出去,苦笑了一下,换上裤子后,走出去拿起包,准备出门。
哪知转身关门的时候,却见沈维霆背对着走廊,站在尽头处的窗户前。
白莹莹的日光从窗户灌入,却驱散不了屋内的阴暗。
他的身影沁在阴暗中,孤单而单薄。
她微微拧眉,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我出门了,大概两个小时后回来。”
沈维霆听闻她的声音,猛地转身,与她的视线相撞。
景恬正恼怒自己的奴性,见他的视线压过空气投了过来,不等他说什么,便急急下楼。
等到她驱车往大门口冲去时,沈维霆正双手插袋,面色冷硬的站在门口,默声凝视她。
二十分钟后,景恬赶到了与张先生约定的地点。他没有穿正装,而是穿了一身运动装,像是刚从健身房内出来。
经常运动的人肤质与精神都与常人有些不同,尤其是男人,身上总是萦绕着一股阳刚坚毅的气质。
而这种气质,让她想起了沈维霆,也想起了两人刚开始相处的那段时间。
他总是逼迫着她陪着她跑步……
“景小姐。”张先含笑生起身,指着他对面的位置,请她入座。
景恬浅笑,轻然落座。
服务员给她上了一杯温水,便自觉走开。
张先生才微微倾着身子开口:“很抱歉,这么贸然的让你出来跟我见面。”
“不会。”景恬望着他,不在意的摇头。只是有些疑惑:“不知道张先生找我出来,是为了什么?”
张先生的脸色微微沉了些:“景小姐,你心里应该是有所了解的吧。”
景恬扬眉,决定不打暗语,点头答:“略有耳闻。”随即再扫了一眼张先生的脸色,语气半刺探半嘲讽的问道:“张先生不会认为这次的事情还是我做的吧。”
张先生表情一僵,目光缓缓抬起,含着某种重量落在了她身上:“不是。”
这个答案出乎了景恬的预料,她喝了一口热水,笑着说道:“张先生这次为什么认定跟我无关呢?”
“因为这是我做的。”
一句话,让景恬再度愣住。
半晌后,她才问道:“为什么?”
丢失的那幅画,不算柳映南最有名的。可是自他死后,他的画千金难求,很是名贵。
而且张先生与他关系很好,应该有着他的遗作。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不应该这么做。
张先生看出了景恬的疑惑,坦然解释:“因为你已经夺走了阿南最珍贵的一切,我不愿意再让你沾染他的光辉。”
“张先生,柳先生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是因果报应,这是冥冥之中已经注定的。”景恬见张先生的脸色很不好看,却不觉过分:“我知道你不能接受我的说法,但是这却是我真实的想法。就如你始终无法释怀他的死一样,我也无法释怀一个差点玷污我的人。”
张先生闻言,身子往后靠:“既然如此,你更不该留在莫老的身边。你知道他是谁吗?”
景恬下意识坐直了身子:“莫老是谁?”
“他,是阿南的爷爷。”
虽然景恬之前猜测过几人的关系,但是却想不到这一层。柳映南的根基不是A市,也不曾提过家里人,而且与莫老又不是一个姓,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阿南是随母性的,所以没有姓莫。至于为什么,很抱歉,这是莫家的私事,我无权跟外人解释。”张先生说着,放在扶手上的手轻轻交叉:“但是我不想你继续留在莫老身边,这也是事实。”
景恬的脑子转了几次弯,可是却还是想不明白:“你不想是你的事情,我留不留下,或者莫老要不要我,都跟你无关。”
公是公,私是私,她不认为这两者有冲突。
“不,有关。”张先生的神色变得很严肃:“我是被莫老安排到阿南身边辅佐他的,所以我很了解阿南,也很了解莫老。他对你的严苛,不仅是对你的不喜欢,更是对你的看重。我也看过你的作品,的确有潜力。可是阿南的死我无法释怀,我没有那么大度,可以让你继续踩着阿南的命,再通过他唯一的亲人来获得鲜花与掌声。”
景恬闻言,不禁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我感谢你对我的潜力的夸赞,但是我是凭我自己的能力获得莫老的首肯的,纵然有一****能够成为你说的那种人,那又是我的能力。这跟你要陷害我,跟你对我的看法,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好吗?”
“或许你认为没有,但是我却认为有。虽然阿南的确失过分寸,但是那也是对你深爱却不得的表现。在你落魄,在你无助,在你无人问津的时候,是阿南帮了你。他给予了你一切,可是你却害死了她。尽管你不承认,但是阿南的死也是间接造成的。如今你还想在这个领域崭露头角,还是在莫老的庇荫下,很抱歉,我绝对不能让你如愿。”
景恬有些生气:“既然张先生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那我也只能说道路两宽,你还不至于强大到可以一手遮天。”
说完,她起身就往外走。
但是张先生的话却紧追而来,坦然得近乎无畏。
“景小姐,今天的话你尽管可以跟莫老或者沈维霆说,我不怕。但是你想走这条路,我还是坚持我的原则,大不了鱼死网破!”
景恬充耳不闻,急匆匆上车后,绝尘而去。
当景恬的车走远后,一辆黑色跑车这才从街道转角处飞驰了出去。路过两人做过的咖啡厅时,里面的人扫了一眼那边的张先生,薄唇冷勾,猝然消失。
遇到信号灯时,景恬停了下来,张先生和她的对话不自觉的浮现了脑海,让她莫名烦躁。
信号灯变时,她再度驱车。一路疾驰后,来到通往沈家的山道,这里因为远离了市区,少了一份浮躁,多了一丝安宁。
穿行在绿海中,看着光影交错,她烦躁的心情突然又沉静了下来。
细想一番后,她还是能理解张先生的。
当初和柳映南接触的时候就觉得两人感情匪浅,如今知晓了缘由,清楚莫老是柳映南的爷爷后,他阻止自己继续跟莫老学习,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他的话不全错,柳映南的死也是她间接造成的。
可是,自己追求自己的梦想,自己用自己的双手来实现梦想,又错在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