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完春节,二月初的青山上,许久不见的严寒,随着突如其来的大雪席卷而来。许是这雪来的毫无预兆,简兮的注意力这才从黑衣人身上移开片刻。
她走了两步,伴随雪花而来的大风,将她身上本就的支离破碎黑衣吹散。一块残布随风飘到简兮眼前,他随手便捞起这黑布,一股特殊味道扑面而来。
“这……”他本以为今日的事已令人难以理解,谁知眼前的发现竟也让他惊异,他随之细细凝视这黑布。
“血……是血的味道。”伽兰喃喃道,这哪是什么黑衣,分明是用鲜血染就的深红!二人再抬眼看向包裹在血衣里的黑衣人,背脊隐隐发凉。
白雪霭霭之中,残布包裹的寸寸肌肤暴露在外,手背上经脉行行突起,混乱地盘踞在手背上,又隐隐地消匿在手肘处,仿佛因为长时间的超负荷劳作而变形。更可怕的是,一段段密密麻麻的伤疤几乎遍布全身,如蚯蚓一般匐匍其上,看得细了,竟觉其如缓缓蠕动起来!
南疆之中虽偶有秘闻轶事,也不乏修道之人,但并非人人可行仙术之法。如简兮这般人物,放眼南疆,也不过尔尔,少之又少。而简兮师从清流一脉,本就是世代供奉云卷山神的密族,他师从何人,虽尚不可知,但旁人根本无法可入,确是事实。
伽兰吸了吸气,心中疑惑更深,受了如此重的外伤竟然还能如常人一般行动自如,不,甚至超越了凡人的力量!
“此人究竟源自何处?此等行事手段,莫非与八部有关......”
但南疆所有镇守族类,皆为人所制,这些他也是知道的,如今他自己不也是只能通过这种手段留于南疆?
突然二人的神色一滞,皆不约而同地定在了她半敞在外的胸前,丰满地双峰并未让二人觉之诱人,反而更令人汗毛倒立。双峰之间是一个巨大的朱红纹身,牵着皮肉扭曲成一个火焰,自然而成不可雕琢,仿佛掩盖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伽兰猛然抬眼盯着她的脸,她长发自残破的黑布中飘然而出,纯黑的发丝在阳光中同样泛着诡异的血红,一条几乎纵横半张脸的疤痕,贯穿右眼,瞳孔是同样诡异的红色,迸发令人不可直视的戾气。
另一只眼睛在黑布的遮掩下不甚清楚,但却比那只充满戾气的眼睛更令人神往。清亮的瞳光令人不禁想见她黑布下的绝色,就是这般充满着矛盾与诡异的组合,令二人一瞬竟忘了呼吸。
可怕,但却如此美丽。伽兰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苦涩,连他自己也无法理解。
“你到底是谁?”简兮抬眼轻喃一声,如同呼喊沉睡的美人,这一声道出,黑衣人竟也愣住,转瞬色变。眼中的血红更盛,几乎充斥整个眼球,那一霎那倾泻的凛冽杀气,风摇地动,风沙环绕,满是鲜血之味。迦兰胸中仿佛也被这戾气带动,轰鸣而响。片刻后,她终于平静下来,但还未出声,只听得一句呼喊,她瞳孔顿时放大。
“伽兰!!”远处一个身影从空中飞来,还未到近处,便失声痛呼。伽兰眉头深皱,似乎有些不耐。
她落地未稳便扑到伽兰的怀里,哭道:“我当你......”还未说完,伽兰便想将她推开,“我好怕你像上次那般出事......“伽兰的手便顿住了。任由她不依不饶地上下查探,伽兰同杀童争斗时虽赢了,但身上也并不光彩,衣服上破了好几个口子,身为凡人之躯上也满是淤痕。
婀娜有些疼惜,他这般的天人,竟然来这区区凡界受这样的苦楚,她狠狠瞪了一眼简兮,他却毫不介意似得,报以歉意的微笑。婀娜不料他这般反应,一时间反倒迟疑起来。
黑衣人冷冷地哼了一声,她这才抬眼看向黑衣人,适才疼惜伽兰的那股怒火又冒了出来,尖声喊道:“你这妖人浑身邪气,定是那些三流小仙的走狗!还不快快前来送死!”
“哦?”黑衣人回头笑了笑,面上的疤痕毫无遮挡的显现在婀娜的面前,婀娜惊地颤抖,她从未见过如此丑陋地面容。
伽兰还未阻挡,婀娜便脱口而出道:“你怎生得如此丑陋?叫人看一眼就恶心。”
“住嘴!”“婀娜!”伽兰和后赶来的虞夏同时喊道,虞夏赶紧上前抓住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妄言,婀娜还未还口,突然眼前一花,便飞了出去!“啪啪”一连串声响过后,黑衣人不动如山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婀娜细白的面上赫然几个血红的巴掌印,一张口全是血丝。
虞夏飞身挡在了婀娜身前,恭敬道:“家妹年纪尚轻,不懂礼数,还请上人莫要同她计较。”
黑衣人没有回应,只见背上的白发人似乎微微地动了动,黑衣人便紧张地将她放下来,细细地听她的声音。
虞夏乘此空挡,连忙回身看了看简兮,见简兮身上纤尘未染,便上前帮他整了整凌乱地衣裳,简兮轻声道:“你不该来此。”
“你无事便已足以,再加上婀娜......”抬眼看去,简兮却并未看她。黑衣人听了片刻,又重新将白发人背在身上,那白发人千丝尽散,越发衬得身子纤弱,但背在黑衣人身上,他总感觉,黑衣人如被千钧重担压身。
眼看她便要离去,简兮追了一步又问道:“你,是谁?”
那声音如同从空中飘来,十分落寞:“如果你一定要知道……那你就叫我……凤凰。”道完此话,她便步步决绝,迅疾飞去。
狼狈的战场及污秽的鲜血被大雪渐渐掩埋,不久后,空旷的青山之颠,只剩一地耀目的白。
凤凰自涅槃,浴火而重生。无人可以道破,她这些年,到底有着何等绝望而残酷的经历……
曾几度生死,几度疯狂,她满腔随时喷涌的怒火,又是在何时化作了隐忍而不发......
南疆人世的风雨还未平静,却马上便要面对震天巨变。而这些都与这名叫“凤凰”的女子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