婀娜吸了口气,那庞杂的思绪好像一瞬而过,却好像近在眼前。她只要想到那时候的事,就没由来的一顿闷火,想到伽兰对她那毫不吝啬的笑容,她心里就有几千只毒虫在咬,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那夜事情过后,她不是没有后怕过,自己从未这般恶毒,但是只要想到这事,她便仿佛疯了一般,她追了千年的影子,他人怎能如此轻易得到?!
“只要哪天她肉身里的力量消弭殆尽,便可直取她心脏,到时,她便什么都不是了。”虞夏眼中泛着不明的光火,坚决道,“所以我们要尽快找到她,婀娜……事情是你捅出来的,你自然要负起责任,我如今要用药照看简兮,你就费心找到她吧。”
婀娜心中一紧,低声应了。
出了洞府,她回眸默默地看着里面,心中歉疚道,“虞夏,对不起,对不起……伽兰的伤实在太重,就算治好了身伤,若是不用那心脏中血玉的力量,他也恐怕千万年都要囚禁在那具凡躯之中,不生不死。到时蝼蚁一般任人欺辱,他那样骄傲的人,这无疑是杀了他。”
抬眸却见伽兰面无表情的走来,婀娜泪水未断,仍旧欣喜地迎向他,他却仿佛没看见她一般擦身过去。婀娜忍不住拉住他的衣角,哀求道:“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求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就是不要这样不理不睬,我真的…….”说着刚止住的泪又断线般的落下。
“我也是为了你……我…...”她何曾这般低声下气,为了他却次次……
“我的事……何需你操心?”没有愤怒,也没有起伏,仿佛在对着一个死物说话,言罢便自顾自地离开。
“虞夏让我找到她……”伽兰终于停住,婀娜继续道,“在合适的时机拿到她的心脏。”
“……你没告诉她那件事?”伽兰眼中终于有了波动,他声音略高,又道,“不对,你…..她……难道……?”那两个字如同千斤重般,让他不忍轻易吐出,生怕自己一旦吐出便被否决。
婀娜眼中溢满伤痛,但还是迟疑地点了点头。
“失了心还能活吗?”他转过身子,仿佛在笑,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这般不依不饶,仿佛不相信她还活着,却又明明那么希望听到她还活着,“你还做了什么??快说!!”他终于怒了,紧扣住婀娜的肩头,仿佛要将她揉碎!
越心伤却越是清醒,婀娜颤声道:“你忘了你下界的目的了吗?你忘了你自己的灵魂还禁锢在这个凡躯之中吗?!你忘了……你忘了我有多爱你吗??!我怎么能忍受…….我不过是帮你……就算我不动手,你难道会为了她,而放弃尊神?”
“……”伽兰深吸一口气,对,他不会,他甚至能想到她知晓一切后的绝望和痛苦,看似豁达无忧,却心若明镜的她,只差一个“为什么”,只差捅破那一层纸。
“我一直安慰自己,你是因为她身上有尊神的力量,有尊神的至关重要的东西,才对她异于常人。从你来这凡世,我便日日看着你,看着你们!……看着你偷偷跟随着她,看着你跟着她笑,跟着她愁,看着你自己都没察觉的妒,看着你终究忍不住现身在她身边!我如何能忍?!我没有将她千刀万剐,已是仁慈!”
“你疯了!”
“你庆幸我还留了一个聚魂香给她,你庆幸我还不够疯吧!!”
突然间,仿佛空气都停滞了,她,还活着?本来被自己狠狠掐破的念想突然横冲直撞地扑来!在他看来,凡人区区百年的命途何足挂齿?甚至在下定决心要取心之时,甚至在他真正发觉自己贪恋她的微笑之时,他也不过是想,大不了来生加倍偿还罢了。
他又怎会告诉婀娜,当他听闻那夜之事,心中竟也松了口气,终究不是自己亲手……而随之而来的,是连他自己也害怕的痛苦!每日午夜,他都重复的梦见那个影子,愤恨,失落,绝望的脸,千年来的记忆铺天盖地袭来,每每梦中惊醒…….心是重未有过的空落和痛苦。
.......她若是活着,一切会不会太晚?他何时这样踌躇,这般苦恼?
正是情深意更怯,若说之前对姚月的喜爱还掺杂着其他目的,那么现在的伽兰无疑真正明白了这超出自己的控制的“情”。若非婀娜,他可能骗骗自己也罢了,千百年的过去,迟早有一天他连姚月这个名字也不记得,人是如此,神也一般。
死灰复燃的这种念想和眷恋,强得令他害怕,若非婀娜替自己下了手,若非经历了念她思她的痛苦,若非知晓她还活着时自己的欣喜若狂,他决计不会想到自己早已情根深种。
他甚至有些感谢婀娜,感谢她没有让自己有机会铸成这种大错。若是婀娜知道这些,若是婀娜知道以后的事,她恐怕情愿伽兰一生对自己不理不睬,也不会道出这样一个不能挽回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