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若不是同这些人的千丝万缕,姚月会觉得时光静好,此愿足矣。眼前佳人美酒,良辰好景,余下一生即使碌碌无为又如何。嵌在大厅地面的炉子里,聊城特产的木炭正熊熊烧得旺,姚月拢了拢怀中的紫金小暖炉,望着外面姣洁的月亮,懒懒地不想再动。阿颜淡笑着为几位客人泡茶,那行云流水的茶技,处处透露着风情,连斟茶的手都是一道风景。
一旁的虞夏话不多,仿佛有意将这一方天地让给几个男人,但那低头的娴静是姚月三辈子都学不会的。偷眼望了望那边厢的佳偶天成,说话的内容,即使不去听也知道,不过是一些她不愿去揣摩的文字谜语,留心听了许久,终是听不下去,反更显出自己的多余。叹了口气,却不想谈得正欢的几人皆看向自己,其实……又有谁是真正认真在演这场戏?
姚月诧异地愣了,只好尴尬地笑了笑,自己为什么要来讨这个无趣?姚月懊悔地想想,竟不禁地又叹了口气,房里顿时安静下来。姚月脸庞微红,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算了!风清终是笑了,他赔罪道:“我作为这个主人实在失职,竟然将几位佳人遗落一旁,只顾自己自在。实在是我的失误!”
姚月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实在没礼貌,扫了各位的雅兴。”
伽兰饮了一口茶道:“莫管她,她就是那样,现今不过是……”他看了姚月一眼,嘴角牵起怪笑道,“不过是无聊罢了。”
姚月白他一眼,跟着自己,他别的没学会,尽拽这些歪文。虞夏好奇道:“何谓无聊?”
简兮嘴上不自禁地浮起一丝玩味的微笑,饮了一口茶不动声色地掩盖过去了。若非姚月整晚都将心吊在他身上,恐怕也会忽视了。她脸真的红起来如火烧似的,那时候在简兮府的瞎折腾仿佛还历历在目。伽兰脸色忽有些冷,他冷笑道:“听说简兮公子琴技一绝,堪比天乐,不知能否趁这难得时分,好生让我等一饱耳福?”
风清没有搭话,反倒是阿颜一脸向往地道:“阿颜也是十分倾慕呢,只是不知可有这个福气!”
虞夏听罢笑了,那是知己之心灵犀之思,她道:“颜姐姐有风君这般风神俊朗的良人,怎会没有福气?公子的琴只为有情人奏,单凭颜姐姐与风君……就当好生弹上一曲。”她停了停又道,“更何况还有姚妹妹和……”
简兮仍是品茶,姚月一听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分明是代替简兮做了决定。简兮虽是面上温和,却也不是容得他人左右的主,二人的情谊竟到了这等地步......她作势低头猛地饮了一口茶,饮得急了反而呛了口茶到喉管,一时间泪眼迷蒙。论距离,伽兰就在姚月左手旁,坐得稍近一些,但却有一左一右同时两双手拍向姚月的肩。姚月愣住,一口气憋在喉咙,再咳不出来。
风清玩味地看了看三人,开口道:“公子不如为我们弹上一曲如何?”
阿颜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席了,等简兮笑着点了点头,她已经婷婷袅袅地回来了,手中还抱着一张四弦古琴。古琴是不大规则的形状,好像是这颗树本身就长成一把琴的样子,表面一圈圈暗淡细密的纹理告知着它的年代久远,弦是古铜色地低调,质朴天然,如谦逊君子翩翩佳人。
伽兰虽然只是看了一眼,眼睛便亮了亮,冷声道:“想不到这小小一方天地,还有这般的,哼,好东西。”那句好东西念得极重,好像是在讥讽,姚月倒觉得他似乎很是忌惮。
风清却也不在意,谦虚道:“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莫要嫌弃就好。”
简兮接过琴抚摸了片刻道:“物贵在浑然天成,难得的是百年的手艺,千年的原木,实在好琴……”简兮顺手拨了一个音色,琴声如水**开,震荡了每一个人的心神,简兮闭眼深吸一口气,大赞道,“好琴!”
风清笑了,他平静道:“好琴只配知音人,倘若公子能用此琴弹奏一首妙曲,风某就赠予公子如何?”
须知古琴分为多种,琴弦越少,则音色越为单一,奏乐难度自然更大,因着要奏琴之人要在单一的音色里,奏出高山清流,并非易事。
简兮爱不释手的抚了抚琴弦,无言地端坐好,便开始弹奏。筝筝琴音淡淡地进入,音至低沉处,忽然一阵流水而来,音色越加高亢,时而如天河入海,时而如雨打芭蕉,时而雄浑震撼,时而浅吟低唱。才片刻各人就好像入了自己的那片海洋,往事如烟尘渗入,姚月霎时落入一片空白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