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惊道,“你......你是谁?”
“我啊?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李易奇怪道,“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谁?你在这洞里么?”
“我在这洞里很久了,也不知道多久了,年轻人,你为何到了这里?”
“我......我......”李易神情羞赧,吞吞吐吐。
“有什么说不得的,人生在世,总逃不过喜、怒、哀、惧、爱、恶、欲,你为那姑娘而死,只怕人家也不会记着你,还是好好活着罢。”
这几日以来,他心绪混乱,此时听了这开导之语,心中似乎觉得清朗了些,便道,“她心地良善,若是知道我为她而死,定会记着我的。只是我真没用,要死也没死成。”
“她若心地良善,又怎么会这么绝情,忍心让你寻死?”那声音虽不大,但似乎有股不可抗拒的威严。
“她、她只说‘无缘’,也并非那么绝情。她也不知道我寻死......”李易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心中有了些许困惑,什么是情?为何无缘?缘因何起?
“唔......哈哈”那声音爽朗笑道,“你看你连自己说的话都不信了吧?什么是缘?若是想要,就有缘,若是胆怯,则无缘!”
“此话怎说?”他隐隐觉得,似乎有些许希望。
“世间之事,皆无利不往,这利可为钱财、地位、本事。”
李易道,“我家在当地也是有名的大户人家,那她约莫是嫌弃我没本事了。唉,也是了,我本来就无用。”
“你没本事,那我就给你本事,不过你要拿东西来换。”
李易凄然道:“我都是寻死之人,现在身上哪有东西呢”
“我要的东西,不是看得见摸得到的,而是在你身子里面。”
李易被唬得双脚发软,“你、你、你是要剜去我身上的东西?”
“当然不是,我要你这凡夫俗子的肉身做甚!”
“你!你!你是谁?是什么妖魔鬼怪?”李易胆战心惊,但逃无可逃,他只得紧紧靠在洞壁上。
“哈哈哈哈,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给你想要的。”
李易叹了口气,“我在这里出都出不去,还要什么本事”。
那声音道,“你有了本事,自然可以逃出这里了。”
“你本事那么大,为什么自己出不去?”李易满腹狐疑。
那声音怒道,“哼!你若不相信,那就作罢!你在这里,早晚是个死。”
李易迟疑道:“那……你要什么?”
“我要的东西,你会心甘情愿给我的”那声音淡淡道。
“那……那你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你?”李易满腹狐疑。
“这洞壁上刻有东西,你仔细找下”。
李易仔细查看洞壁,果然见洞壁上刻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图案,他叫道,“我找到了!就在正对洞口之处。”
那声音笑道,“然后取污秽之物涂上。”
李易摸不着头脑,“污秽之物?要那脏东西做甚?我上哪儿去找?”
“这污秽之物还不简单,笨脑筋,怪不得人家姑娘看不上你。”
“可我……我总不能在此解手吧,再说我现在也没有……”李易不住搔首,颇为为难。忽然灵机一动,看到洞壁上似乎挂了只蝙蝠,便想到既然这里有蝙蝠,那洞内定有它的粪便。他便仔细在洞内寻找,看到一坨黑乎乎的东西,拿起嗅了嗅,恶臭难闻。他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干过这等事,便捏着鼻子,右手取了一些涂在图案上。
忽然,一阵“哈哈”大笑在洞内回响,只把李易耳朵震得“嗡嗡”作响。那声音道,“舒服,真是舒服,不用被一直绑着了……”
李易小心道,“你……你怎么了?在哪里被绑了?”
那声音愤愤道,“哼……你可知道整日整夜被束缚的滋味有多难受,我眼下虽不被绑着了,但仍出不去,还需你为我件事情。”
李易道,“那你到底要什么?”
那声音并不作答,反而问道,“年轻人,你可知人有几魂几魄?”
“书云人有三魂七魄,既然书上这么说,那应该就是三魂七魄罢。”李易答道。
“哪几魂那几魄?”
“三魂为灵魂、觉魂、生魂,七魄为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李易一一作答。
“看不出,你倒是学识渊博。我要你的东西,须得你心甘情愿与我,我们才可做成这笔买卖。”
李易甚为疑惑,不知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道,“那是自然,我自己的东西,我要不愿意给你,那你当然要不去了。除非……”他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心道,不知这人是不是妖魔,万一剜心掏肺那可如何是好。
“哼,你自然会给我的。谅你也猜不出我要什么,你听好了,我要的是便你的觉魂!”那声音铿锵有力,不容抗拒。
“你、你、你!”李易瞠目结舌。
“你也无需惊讶,你的三魂七魄,我只取一觉魂。人无了觉魂,无非是善恶不分,于意识、寿命那是无碍。但我能给你的,是通天彻地的本事,人人艳羡的本事。这生意要是做得成,我们都能从这里出去。做不成,不出几日,你也要饿死在这里,我不过仍呆在这里罢了。”
“我如何知道你说的是真的?你会不会骗我?”李易喃喃道,“善恶不分那跟禽兽有什么分别……”
“懦弱无用!死到临头了还不知好歹!什么是善,什么是恶?魂魄俱全之人作恶的大有人在!我问你,禽兽吃人是不是恶?”
李易答道,“那当然是恶。”
“那禽兽若是为了养育自己孩儿而吃人,那算不算得恶?若是为了不吃人而饿死自己孩儿,那算是恶还是善?”
李易被问得哑口无言,平日饱读诗书,紧要关头竟无一用处。
那声音接着又问道,“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我瞧你也不知道。胎儿在母体中便会吸收母亲的养分,损耗母亲的真气,出生之后为喝一口奶便会吵闹得人不得安宁,这是善还是恶?你见那父母教导自己孩儿要让着别人,不外乎一是博得好名声,二是希望自己孩儿以后也要待自己好。人人皆自利,为金钱、为名声、为爱欲……善、恶本一家,何须分别!”
李易紧紧抱头,从未有人跟他说过这等话,他也从未想过这些,到底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那声音又紧紧逼来“无了觉魂又何妨,本来人间便是善恶糅杂。你将手指咬破,将手掌按在那图案上,想你所想。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李易木木然地,听从那声音指示,咬破手指按将上去。他只觉得身体猛地一震,紧接着似乎全身的力气要被吸走了一般,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
一股强烈的气流从那图案后涌将出来,震得李易几欲飘了起来。狂笑声在整个悬崖不住回响,“哈哈……哈哈……我自由了,我自由了!老家伙,你拼了命封我在这狱法山,可你千算万算也没料到我能有今天!我定会血洗云虚派,杀尽你的徒子徒孙!让这人间成为我的天下!”
那声音又道,“年轻人,我本可吸你三魂的,不过我留你一条命。你从此要归顺于我,我便给你想要的。我有件大事要做,你须得全力助我,否则,我便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声音蛮横无比。
李易此时三魂七魄剩了两魂七魄,只茫然点点头。
那股气流慢慢变成一团黑雾,在李易眼前晃来晃去,“我答应你的事情,也会帮你办到!”
李易只觉得天灵盖上被猛地一击,接着五脏六腑似乎要翻腾倒转,他痛苦无比,全身在地上打滚。身子剧痛无比,好似体内的筋脉不住断裂,一会儿觉得如在热锅烹煎,一会儿觉得全身冷如冰块,反复数次,如同在地狱中走了几遭,方才慢慢停歇。此时他已筋疲力尽,勉强吐出几个字道,“我……我好……难受。你……不是……说要给我本事么……”
“我这就是在给你本事!这点苦都受不了!”那声音不耐烦道。“我已将些许魔力传给了你,你根基太差,日后须得多饮些人血,方能维持。”
“人血?”在往昔,便是让李易去捏死个虫子,他也是决计不肯的,更别提见血之事了。但是此时今非昔比,他听到此言,只是略略惊诧,并不抗拒。
“你虽仍为人身,但已是半魔之体,需时常饮些人血,否则到时候魔力翻涌,你全身将会由内而外被炙焚。待到了一定修为,那便不受这约束。”那团黑雾仍在洞中飘着。
“你是说我现在是魔?”李易问道。
那声音笑道,“那当然,否则如何做我血魔魔尊的部下!哈哈……哈哈……”
李易现下也觉得口渴难耐,咂巴了下嘴巴,问道:“你是血魔?”,又问道,“只是我怎么去找人血来喝?”
“哼哼……木头脑袋,要人血那不简单!去杀人!”
“我……我能杀人么?”李易怯生生问道,“我连打架都打不过别人……”
“懦弱无用!你现下有了本尊给你的魔力,便可为所欲为!去罢!”
李易只觉得一股猛烈的风将自己吹出了洞口,他“啊”一声大叫,身子在空中直直下坠,耳边除了呼呼风声便是满山的狂笑之声。眼看就要坠落崖下乱石之中,闭紧双目,双脚一沾地面,竟也站住了。他由惊惧转惊喜,原来自己果真有了本事,从万丈悬崖掉下来竟然安然无恙。
“本尊的魔身百余年前被老匹夫毁了,你现在去替本尊寻一魔身来!”原来这血魔之体已毁,眼下只是血魔的魔灵,须得有人替他找来一魔身,血魔魔灵附之其上,方可恢复血魔之体。
“如何才能寻到魔身?”虽然隐约知道这血魔是无恶不作的魔头,但李易此时已不辨善恶,只知道要按血魔嘱咐的去做。
血魔道:“须寻得生辰为七月初九的壮年男子,才可作为魔身。本尊将你月轮打开,你便可瞧见凡人的生辰。本尊不能在日下久待,你寻一物,将本尊装起来。”
此时晨曦微露,李易快步走将起来,竟如要飞起来一般,前面有条数丈宽的河流,他纵身一跃,便轻轻落在对岸。血魔道,“这般走法,慢如蜗牛!”话音刚落,便将李易卷起,一眨眼功夫,李易便落在了一片果树林边上。
血魔笑道“本尊可闻见人血的味道了,哈哈……”
果不其然,老者挑着一副扁担,带着一个小女孩儿从果树林里走了出来。那小女孩儿手上拿了一朵黄花,天真烂漫,说道,“爷爷,这果子什么时候才能长熟啊?”
那老者道,“呵呵……等树叶落了,这果子就熟了。”
那小女孩儿又道,“爷爷,你手被刚才那花刺扎破了,都是我不好,要爷爷去摘那花……”
“这有什么打紧的,只要爷爷的乖孙女喜欢,爷爷就给你摘。”那老者瞧着孙女,甚为慈爱。
李易此时觉得心口渐渐燥热,嘴唇干渴不已。那血魔附耳道,“去罢!”李易再也按捺不住,身形一晃,如饿虎一般猛扑上去,掐住了那老者咽喉,咔嚓一声,扭断了那老者的脖子。血从那脖子汩汩喷出,李易双眼发亮,嘴凑将上去,大口吮吸着涌出的鲜血。
那小女孩儿已吓得瑟瑟发抖,叫不出声,也迈不开步子。李易喝罢,伸手抹了抹嘴巴,回过头来发现那小女孩儿,也不知如何是好,便道,“你走吧!”
那血魔道,“你放她走了,她会找许多人来杀你!你不杀她,她就会来杀你!”
李易一狠心,连带那小女孩儿的脖子也拧了,又喝了许多血,方才停下。此时日头渐渐东升,柔和的日光映照在浑身是血的李易身上,诡异残暴之至。
“你快些把那小女孩身上的陶壶取下来,本尊要进去!”血魔的声音略有沙哑,约莫是受了日照之故。
李易听命取下那小女孩腰间的小陶壶,晃了晃,里面原是装水的,便将水全部倾倒出来。那血魔嗖一下便进了陶壶里面,道,“你把这陶壶挂在腰间。本尊让你打开之时,才能打开!”
李易道,“悉听尊上的吩咐。”他此时已然接受了自己堕入魔道的事实,心中喜悦大于悔恨,做魔比做人还来得畅快许多,做人的那般压抑愁苦又有何留恋,是魔又如何!这血魔本事之大,令人瞠目,若是自己能助他恢复魔身,日后必少不了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