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乔又惊又喜,“墨薇草!”
苏灵珺奇道,“这墨薇草不是要在满月之时才显露的么?”
红花婆婆道,“也不尽然。取灵芝为墨薇草所用,则墨薇草得享灵力,不会隐匿”。说罢,取了几片叶子。
阿乔双手接过,问道,“红花婆婆,就这几片叶子管用吗……”
红花婆婆脸上些许愠色,道,“治巫蛇毒,绰绰有余。”
阿乔取出白帕将叶子细细包好,满心欢喜,又小心翼翼道,“红花婆婆,您救命大恩,阿乔万分感激,只是……只是…...还劳烦您给青羽大哥解去逆元毒。”
红花婆婆道:“盘膝坐着,凝神屏气,不得运气”。青羽一一遵照嘱咐。待青羽盘膝坐好,红花婆婆突然一掌从青羽天灵盖拍下。青羽顿时脑袋低垂,身子软软倒下。
阿乔大骇,奔上去晃道,“青羽大哥……青羽大哥……”青羽竟无半点反应,似乎是死了。
苏灵珺心下骇然,一探青羽口鼻,没有半丝气息,怒道,“红花婆婆,你……你为何下此毒手?他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他?”
红花婆婆“哼”一声,道,“小丫头懂什么!”
阿乔哭道,“你……你害死了青羽大哥,我跟你拼了!”说罢要向红花婆婆撞去。
红花婆婆手一挥,一股真气将阿乔推倒,道,“你想死,你不要救你娘了么?”
阿乔心乱如麻,只抱着青羽尸身痛哭。
红花婆婆道,“你握紧他双手,”她见阿乔无甚反应,喝道,“你还想不想救他了!”
阿乔如遭当头棒喝一般,方才清醒过来,忙握住青羽双手,两行清泪仍挂在脸颊上。
红花婆婆道,“闭目凝神,心无杂念,任气游走”。
阿乔道,“可我……我不会内功,我怎么救他?”她心中惶恐,自己母亲虽武艺高强,却从未教过她武功,是以她于内功心法全然不懂,怕自己一个不仔细,不仅救不了青羽,反而害了他。
红花婆婆道,“别说话,按我说的做!”
阿乔只得闭起双眼,平抑心绪。红花婆婆在青羽檀中穴轻点一下,过不多时,阿乔感觉一股暖流从左手流入,她不会内功,不会引导内力,只任由其从左手流入,在全身逆转一个小周天,随后从右手流出,实则将自己身体作为真气逆转的中枢。
原来红花婆婆此举是要解青羽的逆元毒。中了逆元毒,中毒之人要将内力泄出,在中枢逆向流转之后回到自己体内。
苏灵珺曾听师父说过,有种法术名偃息法,使此法术可让自己看起来如死了一般。只是一掌将他人打得气息俱无,人却不死,实则内力高深之极。
突然一声巨响,红花婆婆低声道,“不好”。
阿乔此时凝神贯注,她现下********救青羽,于外界之事充耳不闻,就是天崩地裂也与她无任何关系。
苏灵珺道,“这似乎是大石碎裂的声音”。
紧接着那声音越来近,“姐姐,你怎么躲着妹妹啊,妹妹来见你,你总是躲着,这可不好……要不是看到那许多小刀,我这次仍找不到你。妙的是这大石头后面居然有洞,妹子竟不知你躲到洞里来了..…”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走来,看来约莫四十来岁年纪,清秀隽雅,风韵犹存。可声音听着尖酸刻薄,全然不像是这个翩然的女子口中说出。
“姐姐,这儿好热闹啊,看来你还是不甘寂寞呀,你如此水性杨花,怪不得他讨厌你……”
红花婆婆神情戒备,道,“废话少说,动手罢!”苏灵珺大异不止,心道,“这女子口口声声喊红花婆婆做姐姐,可为何句句尖酸刻薄,红花婆婆也这般紧张。”
那白衣女子走将起来竟似飘着,鬼魅一般倏忽在前,转眼又欺到红花婆婆身后。苏灵珺修习过轻功,知此人轻功已甄上乘,深不可测,比起师父的轻功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衣女子掌法凌厉凶狠,招招直取红花婆婆要害,那红花婆婆却以守为主,似乎是对白衣女子的掌法颇有忌惮。
那白衣女子边打边道,“姐姐,原先你老是缠着他不放,他可烦也要烦死了,只好到处躲着……”
红花婆婆道,“我已不和你争,你何苦追杀我!”
那白衣女子冷笑道,“我恨不能把你碎尸万段,才消我心头之恨!”
这二人武功高强,旁人只看得白绿两色时而纠缠时而分开,真气震得人衣襟飞扬,整个人直要飘起来。
忽然红花婆婆被重重弹到石壁上,又摔了下来,嘴角渗出鲜血,捂着胸口痛苦不已。那白衣女子得意非常,道,“姐姐,我这功力精进了许多吧?摧心掌的滋味如何?”她手上此时拿了一把短剑,道,“我要把你脸刮成大麻脸,再斩断你手脚,教他再也看不上你!”此时一柄紫剑横亘在她当前,苏灵珺脚步一跨挡白衣女子和红花婆婆之间。
白衣女子喝道,“闪开!否则我也让你如她一般!”
苏灵珺心知自己非她敌手,但如此情状,自己岂能袖手旁观。她不会剑术,仗着紫云宝剑的威力,却也不甚害怕。可她心里默念了无数遍,紫溟剑却毫无动静。她情急便口中念念有词,“紫溟剑,紫溟剑,快些帮我!”她有所不知,这紫溟剑本是镇压妖魔鬼怪的法宝,遇到妖法妖术时才会自行动手。
那白衣女子哈哈大笑,神情讥讽不屑,道,“姐姐,你怎会收了这样差的徒儿,一点剑法也不会。”
红花婆婆道,“她不是我徒儿,废话少说,孙青青,你有种就给我个痛快!”
孙青青道,“你倒是和爹爹挺像,可咱们爹爹害的我娘自寻短见,这仇也要记在你头上!”
红花婆婆恨恨道,“我娘宽宏大量,让你娘进了门,你娘却处处使绊,要把我们赶出门去,爹爹念及原配旧情,不肯遂你娘心意,是她心胸狭隘,自寻短见,如何能怪在别人头上!”
孙青青怒道,“孙元元!你死到临头还颠倒是非,你抢我情郎,害我半生颠沛尝尽苦楚,两仇一并算!”
苏灵珺心道,原来这二人竟是亲姐妹,竟成了仇人,这世间之事,真叫人难以捉摸。
红花婆婆勉强用胳膊支撑起来,道,“你毁我容貌,我念在昔日姐妹亲情,已躲让你……你……竟然……”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呕出了一滩鲜血,又喘息道,“我给你看一物,叫你死了心”她手上拿了一石头,那石头的幽幽蓝光在昏暗的洞中愈发清楚。
孙青青惊道,“这……这是他护法圣物,你怎会有他的东西!这……混元精石怎么会到了你这里!”
“哈哈哈……”红花婆婆道,“他的心始终在我这里,这便是凭证!我虽容貌被你所毁,他爱我至深,全不介意,托人交给我这信物,要与我共度终生……他的心一直在我这里,你便是使尽手段,也徒劳无用......”她见孙青青惊异、愤怒、无奈交错,笑得甚为开心,似乎报了大仇一般心满意足,笑着笑着头竟慢慢歪在一旁。
红花婆婆受伤深重,声音也并不甚响亮,但对于孙青青来说,却如晴天霹雳,她怔怔地看着混元精石,似乎那里有她的希望,可她的希望却又转瞬即逝。
苏灵珺瞧见她的脸色,顿时毛骨悚然。适才还光洁的脸上现出了纵横交错的深沟,转瞬间苍老了数十岁,一头乌发竟生出了些许白发。
孙青青长啸一声,一把抓开紫溟剑,手上鲜血滴落,她却全然不觉。
苏灵珺施展了几下隔空掌,然则孙青青内力高深之极,自己的内气竟被弹了回来。她眼见孙青青拿刀要砍红花婆婆,心觉此人歹毒之极,喝道,“喂!你姐姐已被你杀死,怎么还不依不饶!”
孙青青冷笑一声,“我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岂容你多嘴舌!”说罢一刀下去扎在红花婆婆腿上,鲜血染红了绿衫。再要扎第二刀之时,苏灵珺紫剑挡开了短剑。孙青青喝道,“滚开!”
苏灵珺道,“我偏不滚,给我混元精石的那位前辈,心地慈善,他定不会喜欢你这样子的!”
孙青青瞪直双目,“你说的什么?”
苏灵珺叹了口气,把怎么得到这个混元精石,然后如何到此说了一遍,末了还道,“那位前辈武功高强,应当还健在,前辈若有此心,可去寻他双宿双飞。”
孙青青道,“如此说来,并非他托你将混元精石转交我姐姐了?”
苏灵珺道,“那当然!”,又道,“那位前辈宅心仁厚,定不喜你杀戮,前辈,你姐姐既死,便放下罢!”
孙青青转悲为喜,嗔道,“他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么,他杀的人还少了么,不过,他不喜欢我杀人倒不错。”
苏灵珺见她突然转变了这一副小女儿神态,心中不由得感叹不止。
孙青青拿过混元精石,欢欢喜喜地,竟不瞧自己姐姐一眼,目中无视他人,径自离去了。
苏灵珺待孙青青走后,查看了下,红花婆婆已心跳气息俱无。她试着用自己内力帮红花婆婆续命,虽知徒劳,却还是尽力试了下。苏灵珺心下一动,便摘下墨薇草的叶子,拿剑削了一小片灵芝,拿石块捣碎,放在红花婆婆口中,取出随身携带的水袋,让红花婆婆斜靠着自己,灌了些水到她口中。累了这大半日,她竟靠着石壁,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青羽“噫”了一声,慢慢睁开双眼。阿乔高兴道,“青羽大哥,你醒了!”
青羽道,“我这是怎么了?”他慢慢起身,活动了下筋骨,觉得轻健了许多,试着运气,已觉得通畅无比。
阿乔道,“你中了逆元毒,红花婆婆把你气息闭了之后,叫我握着你双手,让你真气回转。”
青羽回想起来,适才似乎是被红花婆婆一掌打到天灵盖上,之后是什么也不记得了。他见苏灵珺抱着红花婆婆,身上血迹斑斑,大惊道,“这是怎么了?”
阿乔适才全神贯注只在青羽身上,外界打斗只略听到,并未注意,她茫然摇摇头,道,“似乎是有人来了……”。
苏灵珺便把适才发生之事,细细说了。看看红花婆婆,还是气息俱无,便道,“我们把红花婆婆葬了吧。”
他二人听了真是叹惋不已。阿乔道,“想不到红花婆婆也是苦命女子……”
听得有人说话,“谁说我死了!”
苏灵珺喜道,“红花婆婆,你没死啊!”
红花婆婆起来道,“老婆子没那么容易死!我若不使这偃息法,如何能瞒过她,幸好她的摧心掌功力还未甄熟,否则我五脏六腑早已被她震裂,有灵芝和墨薇草,我的内伤已无大碍,调养一阵便可。只可惜混元精石被她拿走了……”
阿乔道,“现下是什么时辰了?”这洞中幽暗,只听到滴答水声,也不知是何时辰。
红花婆婆道,“扶我起来,我带你们出去”。
苏灵珺搀起红花婆婆,青羽、阿乔随后,按红花婆婆所说,一直往前,那洞越来越窄,只觉得一直在往上走。不多时便见到亮光,待出了洞口,却到了半山腰,只见一轮金乌冉冉升起。
阿乔急道,“糟了!只剩不到半日时间了,这可怎么办!”
苏灵珺道,“那吉量马还在鹰愁涧等着么?”
青羽眉头紧锁,道,“没有我的哨令,吉量马不会跑开的。这里离南隅村约莫五六百里,吉量马脚力虽快,少说也得大半日。”
阿乔心急如焚,“若是午时前赶不回去,我娘就没救了!”
三人一筹莫展,想来想去也无他法,与其空想,不如即刻起行,阿乔心下觉得拼了命也要赶回去。
红花婆婆“哼”一声道,“不自量力!你们这般赶法,到了地方人早死了”
阿乔急道,“红花婆婆,你可有法子?求您救人救到底……”
红花婆婆取下手上指环,放在口中,发出一阵的啸声。不多时,一只大鹰翱翔而来,盘旋下来,落在旁边平地上。那大鹰羽毛漆黑发亮,双翼展开约有数丈宽,翅膀拍过,激起的阵风吹得旁人都站不稳。
苏灵珺“啊”一声,躲到红花婆婆身后,“它…..它要吃我!”
红花婆婆道,“它为何要吃你?”
阿乔道,“灵珺姐姐此前曾被这大鹰抓走,它…它不吃人的么?”
红花婆婆轻抚大鹰,耳语一番,给那大鹰脖子上系了道绳子。那大鹰眉目低垂,甚为顺从。红花婆婆道,“别怕,它只听我话,我救过它的性命。有些生灵啊,比人还讲义气!人有时候倒还不及畜生。”
那大鹰走到苏灵珺跟前,点点头俯身示意。苏灵珺大着胆子上前摸了一把,见那大鹰仍低眉顺眼,才没那么紧张。苏灵珺骑上鹰背,抓好绳索。
红花婆婆道,“铁鹰带你二人回去,片刻便到。”又对苏灵珺说道,“好孩子,你若见到他,且跟他说声,孙元元在天虞山等着他。”说罢,眼眶泛红。
苏灵珺道,“若能得见,定当转告。我心下觉得,那位前辈心中有你,不会喜欢你那妹妹的”。她与那位前辈相交不深,此话大有安慰之意。但在红花婆婆听来,倒是受用得紧。
阿乔看着青羽,似有不舍之意。青羽道,“快些回去救你娘亲,我得空便去看你。”阿乔眼泪就要涌出来,忙扭头,骑上鹰背。
铁鹰朝红花婆婆点头示意,便振翅高飞,直冲云霄。阿乔回头看看,见青羽痴站着,想起了他对自己的好,虽然只处了几日,却如相识多年一般。也不知他今后还会不会记得自己,心下一酸,豆大的泪珠滚了下来。
阿乔和苏灵珺回到南隅村家中,已近五日,柳如意昏迷不醒,面如死灰,几乎没了气息。吴阿婆说,自她们走后第二日,柳如意已昏迷不醒。阿乔即将墨薇草叶子捣碎后,就水灌到母亲口中。
阿乔坐在床边,紧紧抓着母亲的手,轻唤道,“娘,阿乔回来了,你快睁开眼睛看看…...”。过了许久,仍无动静,阿乔泪眼朦胧道,“灵珺姐姐,我娘怎么还不醒来?莫非我们来迟了?”
苏灵珺道,“莫急,稍候片刻”。她探了下柳如意口鼻,觉得气息粗重了些,道“似乎有些效用,柳大娘气息不似先前微弱了。”
又过了个把时辰,柳如意面色逐渐红润,紧闭的双眼慢慢睁开,道,“我这是活着还是死了?”
阿乔俯身抱住母亲道,“娘,你终于醒了,呜呜...”苏灵珺见状,眼眶也不禁红了。
柳如意问起期间经过,阿乔便一五一十告诉了柳如意。柳如意叹道,“也难为你们了”。她见阿乔说起青羽之时,眉飞色舞,脸颊绯红,心下明白了八九分。
苏灵珺在阿乔店中住了一晚,第二日见她母女二人已无大碍,心中甚是想念父亲,便不再停留。阿乔见留她不住,便替她买了匹好马。苏灵珺即日便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