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络缨领会了他话语中的幽默,但并不笑,只是微微松开他,两只手依然伫立在离他的胳膊不远的半空中。“沈小姐没来吗?她最近在忙些什么事?我上次在渡口碰到黄义文,他说,你们准备移居香港去,这可是真事?”
叶帆微微怔了一怔,道:“是有这样的打算,不过我还是喜欢这里的生活,恬静又安宁些,我们只是随意聊了些这样的话题,大概黄义文是把这事情当真了罢。”
吴华拎着马苏丽的宝蓝色皮包,走到了门口,笑道:“我听说叶先生和沈小姐是在谈恋爱的吗?沈小姐我只在一次宴会上见过一面,只觉得又漂亮又大方,你们是在谈恋爱吗?”
叶帆不回话,只是尴尬地一笑,两把拐杖往前一伸,左脚支撑着身子往前跨出去。
夏络缨的手还停在叶帆背脊后面,轻轻挨着他的衣领子。她弯着腰,仰起头来,道:“沈小姐和叶先生都是性情中人,自然谈得来的。叶先生受了伤,沈小姐前那段时间刚好得空,她与叶先生都是喜欢奇闻趣事的人,两人又都是法律系毕业的,对于推理性与侦探性的东西都有研究的。吴先生是记者,大概对这些是有些兴趣吧?”
吴华摊摊手,笑道:“原来如此。我学文的,平时倒是爱捣文弄墨,对于法律我是一窍不通的。”说完便走进客厅里去了。
晚餐就这样开始了。所有的灯都熄灭了,只留了那些三三两两的烛火被风吹得又摇又晃,几个人围坐在餐厅里,在昏暗的夜色中,几个人的影子便在米色窗帘子和粉蓝色碎花墙面上也被吹得晃晃悠悠起来。所有人的鼻子里都是鲜花和红酒的香味,眼睛都被烛光照得醺醺沉沉,额头和鼻子泛着淡金色的光芒,又润又亮,像抹了一层油油的蜡。
叶昌航就在这鲜花和烛火之中向夏络缨求婚。他做这事的时候,夏络缨正在和马苏丽相互调侃,两只高脚杯子下面的胳膊交着胳膊,两张脸仰起来,那杯底的红色液体便灌到两张红唇里去了。她们嘿嘿地笑着,嚷嚷着让吴华给她们倒酒。他本来是坐在夏络缨身边的,后来马苏丽硬把他拽到自己的位置上,他便与吴华坐在两位女士对面了。这时候,叶昌航便站起身来了,他将杯子轻轻搁在桌面上,这声响不足以引起别人的注意。他轻轻地咳嗽两声,用一支牛排刀在杯子上面轻轻敲击了两下。
几个人都不再说话了,莫名其妙地盯着他俊秀的脸看。他便从那坐位上走出来,在一只金丝边花瓶里抽出一朵玫瑰花来,绕过叶帆,走到夏络缨身边去。然后他高大的身子便弯下去,他的右膝盖像木头一样折起来,重重地叩在地上了。他一脸郑重其事地看着夏络缨,声音又浑厚又深沉地说:“城外虽然寒冷,可城里的鲜花都已经开得正艳了,我想带着你到里边去看看,看看那城里的美景,我会为了你倾尽我的所有,让那些鲜花永不凋零,我会让那里一年四季都是春花烂漫,你愿意跟着我一起到那美丽的城里边去吗?”他望着她的脸,他的眼睛里似乎闪着光。
夏络缨突然觉得胸腔里有种痉挛似的跳动,然后眼睛又酸又涩,像被蒙上了一层白雾,她雾蒙蒙地看着他那张脸,他的额发斜在宽阔的额头上,他的睫毛的影子印在深邃的眼睛里,他坚挺的鼻子一半立在灯光里另一半隐在暗影里,他的嘴巴半闭半开,像一叶木舟,微微向上扬起来。然后,她只觉得泪珠子顺着眼角淌下来了,她用一只手按着鼻子,一边吸着鼻涕,一边使劲地朝他点点头。
直到叶昌航将一枚刻着她名字的戒指套在她无名指上时,她还在止不住地流泪。然后叶昌航在几个人的欢呼声中将她抱起来,把自己的吻印在她的眼睛和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