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容若走进弘德殿,头抵在金砖上,守着臣子之礼:“奴才恭请圣安。”
“快快起来,来看看这幅画,这是高士奇进上来的画,说是王冕的《梅花图》。”玄烨兴致勃勃地道,眼睛却不曾离开桌案上的一幅画。
纳兰容若磕头谢过恩,拿起地上的帽子,戴上走了过去,隔着书案两步远,望去看书案上的那幅圈轴,半枝梅花傲然纸上,横架其中,疏秀简洁,梅影清风扑面而来。
玄烨眼略微斜了下,看到纳兰容若隔着远了些:“走近些来看,你看这幅梅图如何?你我君臣间不用如此拘束。”
纳兰容若依言走近了小半步:“王冕以画梅见长,元末明初人士,生于乱世,长于贫家。一个放牛娃观山见水,画之于笔,融之于墨。他的画最见真性情,实为难得。奴才恭喜主子又得一佳作。”
玄烨面带喜色:“容若所言不差呀,他也是个难得人才。相传朱元璋提兵到了王冕所居的九里九里山,村人奔窜,王冕不为动,躺卧于床上,旁人劝他走,他却言:‘我是朱元璋。’哈哈……”
纳兰容若微微颔首低头,嘴角上弯,略带笑颜,附和圣意。
玄烨继续道:“这朱元璋也是一代圣雄,不过这王冕却誓不出仕,携妻隐居乡里,只道‘妄人非我,谁当为妄哉?’也是狂人一个!”
“那也是王冕没有遇到圣主,才有了这遁世的想法。”
玄烨听了纳兰容若的话,也知道这是暗说自己是明君圣主。虽说自登基以来,自己也是勤政爱民,守住了祖宗基业,是不是圣主明君现在就盖棺定论还是为时过早的,却也不愿反驳,好听的话总是受用,听听明白就好。
纳兰容若看玄烨神色欣然,趁机说道:“奴才最近也得了幅画,不知道好坏,还想请主子帮看看。”
“哦?”玄烨看着纳兰容若,不知道这是从何说起。纳兰容若的汉学功底不错,这品画的功夫更不低,今天居然学高士奇也要借品画来献画,所为何事呢?
纳兰容若把带来的画轴在御案上缓缓铺开,一直展开到卷尾,再退到一边,恭候玄烨上前观画,心里却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此举是错还是对,是会害了石涛一生还是造福石涛一生。突然犹豫起来,是不是还是应该先把画收起来。只是打开的画轴已经在这里,又怎能再收回呢。
玄烨的眼睛亮了,快走两步,挨近了御书案,头俯了下来,细细端详,手指沿着画笔走势一点点移动:“好画,构思奇巧,不拘一格。容若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纳兰容若的心顿了一下,不能欺君,事已至此,一切全看石涛自己的造化了:“这是在护国寺挂单的一个云游和尚画的。”
“和尚?”玄烨扭头问道,转头又去看画,视线不舍得离开片刻。
“是。法号原济,字石涛,世人都呼之为‘石涛’。”
玄烨笑了:“看来这个和尚倒也有些来历呀,能作出这样画的,定是不凡之人。有机会倒是要见见才好,民间果然藏龙卧虎。”
“那主子可要招他入宫?”纳兰容若紧张地问道,成败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