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对安嫔心里有火,却还不好就这么抖出去,光凭这个在太皇太后那还是轻薄了些。就算是安嫔有意为之,那霁兰也还是可以说太娇弱,这么点风吹草动的事都经受不住。
玄烨心里有些郁闷,却不得发作,只能咬着牙,去给太皇太后、太后请安也得忍着。
太皇太后捏着手帕儿瞧着玄烨剃得头皮都有些青的小半截子头顶,挺了下身子:“卫贵人听说还住在乾清宫的西围房那?”
康熙二十一正月里乾清宫算是修好了,玄烨想着方便就又让霁兰住回到了西围房。毕竟景仁宫是玄烨生母孝康章皇后住过的地方,玄烨还是想保留着原样,给自个儿留个念想的。
玄烨听太皇太后提这事,就知道太皇太后又不乐意霁兰住那了:“回太皇太后玛嬷的话,孙子一直想着让她搬出去乾清宫西围房的事,只是前面赶上东巡祭祖,后面又赶上了去瀛台,这一拖就要到过年,过年前事儿多也不宜搬,等过了年,就寻个宫殿让她搬了。”
“卫贵人”这称呼除了在太皇太后跟前用外,别地都已经用上了“卫嫔”,幸好因着霁兰去回太皇太后、太后的事也不多,倒也不会有什么。
只是玄烨听着还是有些别扭,感觉这么着更是委屈了霁兰,回着话的时候宁可用“她”,也不肯说“卫贵人”。
太皇太后眼里带着点冷笑:“这几座宫殿,皇帝打算让卫贵人搬哪呢?”
玄烨低着头,像是已经想好了般:“东西六宫,有些她也不够身份去,像承乾宫这样的,我想着还是让她去长春宫的好。”
太皇太后看了眼玄烨,不知道这话说得可是真心话。长春宫如今住着安嫔,不说别的,就安嫔对霁兰的心,太皇太后也知道,这是玄烨把霁兰往虎口狼窝里扔了。
可是太皇太后又找不出理由来,不能说安嫔会对霁兰怎么样,毕竟这不是明面上的事。太皇太后更不能说长春宫不适合,好歹那是西六宫东头那侧的,要说起来这么着是离乾清宫还远了些呢,可是又是地位西六宫里仅次于翊坤宫的宫殿。
玄烨瞧着太皇太后不反对,又说了句:“太皇太后玛嬷,长春宫上两年地震也给震过,还是万历四十三年时修的,也到了该修的时候,孙子准备明年把长春宫修修。”
太皇太后嘴角歪了歪,似笑了下,皇帝还是心疼那女人,要搬进去了,特意把长春宫修修。修就修吧,反正安嫔住那里,也应该修修了。
过年了,到了除夕,霁兰已经穿上了嫔穿的杏黄缂丝蟒袍站在几个嫔的后面、贵人的前面,很是扎眼。
安嫔的嘴抽了下,捅了下敬嫔:“这宫里倒是阿猫阿狗都能穿起缂丝蟒袍来了。”
敬嫔嘴角一歪,冷笑了下:“可不,所以咱们都应该让位了。”
霁兰听到了,咬了咬牙,硬挺着站在那里,真有点想把身上的那件杏黄缂丝蟒袍扯下来。佟氏听到了,也不转身,似无意地道:“主子说过,卫妹妹的是未行册礼,这也是为了节俭,到底咱大清开国不易,守国更应该勤勉克己才是。”
安嫔和敬嫔互相看了眼,低下了头。
宜妃扭头瞧了眼身后的安嫔和敬嫔,笑了:“哎唷,我可是忘了,前年除夕的时候,我还坐在俩位妹妹的后面,现如今我坐到俩位妹妹的前面去了。”
德妃嘴撇了下,眼睛也转到了一边,像是要忍着笑。
宜妃瞧到了德妃的神色,拉着德妃的袖子:“德妹妹,你也是要这样。”宜妃像是又有发现似的把惠妃、荣妃都瞧了下,又看着贵妃钮钴禄氏像是玩笑地说:“我是发现了,贵妃姐姐、惠姐姐、荣妹妹全是这样。这可真真是委屈了我们安妹妹、敬妹妹了。”
敬嫔脸一下涨红了,瞪着宜妃:“宜妃,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一年多的气这个时候可就是要发泄出来了。
宜妃扭转了身看着敬嫔:“敬妹妹,有你这么不懂规矩吗?敬妹妹,你好歹入宫多年了,难道不知道规矩了吗?”
安嫔拉了下敬嫔的袖子:“敬妹妹,别跟她计较,一个包衣女子有什么可计较的。”
这句包衣女子,好几个女人心里有疙瘩了,吵架最忌讳扯出身,谁能保证谁干净呀。
“包衣怎么了?”宜妃差点没把手指头戳到安嫔的脸上去。
安嫔冷笑了,她可不愿跟个包衣女子锣对锣鼓对鼓地吵,她的嫡祖母可是太祖努尔哈赤的第七子阿巴泰的女儿,那是宗室女。算起来她是玄烨的表侄女了,那也是他们之间有着相同的血脉呢。
玄烨来了,这里却没有结束。梁九功机灵地跪那了:“奴才卫主子受委屈了,奴才宜主子见不过才出得言。”
玄烨不吱声,只是冷冷地瞧着这些人。所有的人都不敢说话了,跪下行了礼,等着太皇太后、太后进来了。
太皇太后一脸的喜气进来了,瞧着这屋子里一脸的僵气,有点气闷了,怎么了?大过年的就要找不痛快了。
却不好问,问了才是找不痛快呢。太皇太后免了大家的礼,都坐了下来。
这菜一道道的上,玄烨笑着指着一个:“这个燕窝鸡丝香蕈丝火熏丝白菜丝镶平安果一品赏给皇贵妃。”
太监应了,捧着红潮水碗装的燕窝鸡丝香蕈丝火熏丝白菜丝镶平安果一品去佟氏那了。佟氏忙跪下谢恩。
太皇太后夹了口菜,也不说什么,赏佟氏,从佟氏开始赏那都是应当的。
玄烨指着一个:“这个燕窝鸭子火熏片镶管子赏给宜妃。”
太监应了,捧着五福寿碗装着的燕窝鸭子火熏片镶管子给宜妃端去了。
贵妃钮钴禄氏都没有赏,这么直接到了宜妃,太皇太后抬起了下眼,不过还是不说什么。
玄烨再指着一个:“这个燕窝红白鸭子南鲜热锅一品赏给卫嫔。”
太监应了,揍着五福大珐琅碗燕窝红白鸭子南鲜热锅一品去了卫嫔那。
太皇太后脸上的笑有点撑不住了,知道从今儿个起,“卫嫔”这称呼在后宫内苑里是坐实了。就算没有行册封礼,那也是实打实的卫嫔了。
太皇太后的嘴动了下想说什么,玄烨那已经又给贵妃钮钴禄氏这些赐菜了。就连贵人、常在、答应都赐到了,就是没赐给安嫔、敬嫔这俩人。
安嫔、敬嫔这俩人的脸色灰呀,等宴席散了,憋了半天恨恨地说了句:“敬妹妹,这能下蛋的鸡供着是为了下蛋,不会下蛋的鸡宠着这是为了什么?”
边上的贵人、常在、答应、官女子们听了都不明白,却又好奇着,想要打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来。
等玄烨从前面回来,瞧着昭仁殿里的霁兰,就笑了:“今儿个,你受委屈了。”把霁兰抱到了怀里。
霁兰摇了摇头:“奴才没有,倒是又让主子为奴才操心了。”
玄烨哼了声:“这算什么。”
外面已经传来梁九功的声音:“八阿哥,你小心着点,可别乱跑。”
玄烨松开了霁兰,瞧着胤禩穿着皇子穿得金黄色的小蟒袍,迈着小腿这么像跑像滚如同个小肉球般扑了进来,见了玄烨、霁兰,跪了下去:“臣请罕阿玛、嫔额涅安。”
玄烨一把抱起了胤禩:“不错呀,八阿哥。来,过年了,咱吃个团圆饭。”
霁兰瞧着玄烨和胤禩这父子俩觉得什么委屈也没有了,若是再能生个小阿哥或者小格格就好了。
霁兰有些羡慕德妃、荣妃,都是有俩个孩子的,哪像自个儿,这要两年了也只有个八阿哥,再也没有怀上了。不禁又想到了今天安嫔那话,到底什么意思,难道是说自个儿吗?
两年没怀上,要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安嫔、敬嫔不是一个也没有生,为什么要说自个儿呢。霁兰有点不明白。
那边的胤禩正拉着玄烨玩呢,就差要说骑大马了。
结果玄烨真就趴在了地上,跟胤禩玩起了骑大马。霁兰这可吓坏了:“主子,这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阿玛给阿哥当回马,小民百姓家那是常事。”玄烨在地上爬着。
胤禩嘴里在那奶声奶气地喊着:“驾,驾……”
霁兰跪了下来,在玄烨边上爬着说:“主子,那是小民百姓家的,主子可是大清的皇帝呢。”
玄烨看了眼霁兰:“你先出去,别妨碍我跟八阿哥。”
霁兰有点傻,只能跪着磕了个头:“奴才先出去了。”不敢站起来这么走去,跪着挪着一直到了门口才出去。
出去到了暖阁子外,霁兰也不敢起来,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虽说知道那是父子,可也想着那是君臣,就怕八阿哥别胡闹大了。
梁九功给霁兰拿来个拜垫:“卫主子垫上这个。”
霁兰抬了身,跪坐在拜垫上。
“卫主子,主子正跟八阿哥玩得高兴呢,已经在玩小弓了。”梁九功低着身跟霁兰说。
霁兰的心放了下来。
过了会儿,玄烨让霁兰进去。霁兰一瞧,父子俩把外面的棉袍都脱了,额头上全是汗。霁兰忙先给玄烨擦了汗,再给胤禩了汗,又侍候着父子俩都把衣裳穿起来,省得回头着了凉。
到了宫门要下钥前,胤禩才给奶嬷嬷抱回了兆祥所,这也是霁兰想着小孩子熬夜不好,不然依着玄烨那就留在了乾清宫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