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玄烨为了这进封嫔妃的事,也琢磨过,托赖着大臣们的上表请奏借着平三藩的事,外臣内眷一块封了。
只是太皇太后明说了不过七十大寿,原本圣寿节应该上徽号以示庆贺,那这上徽号就得借着平三藩的事由了,跟着进封嫔妃一样才行。不然不就成了太皇太后啥也没得了,玄烨这孝心可不行。
玄烨派遣大学士勒德洪、明珠去慈宁宫奏加上徽号礼仪。
太皇太后瞧着跪在下面的两个大臣,牙齿错着,心里别扭着,这是给自个儿找开心的还是找赌心的呢,孙子的孝顺要表现给天下人看,自个儿这快要入土的老太婆还得陪着孙子演给天下人看。
皇家还真不如小门小户的顺心,可以随便撂脸子给人看。
太皇太后吸了口气,慢慢地开了口:“自那三藩叛逆构乱,到现在也八年了。这八年皇帝焦心劳思,运奇制胜,才能寇盗削平、海宇宁谧。皇帝应受尊号、以答臣民之望。我一个老太婆待在深宫,不管外面的事,受这个尊号,于心未惬。这个典礼就别行了。”
勒德洪、明珠把太皇太后的话带给了玄烨。
玄烨只能亲自跪在了太皇太后的脚边跟前:“太皇太后玛嬷,孙子平日读史,学圣贤书,看历稽往代国家,凡有大庆必归美于尊亲。太皇太后玛嬷对孙子一向慈爱教诲,时时警醒孙子。现在孙子虽然没有上尊号,可是能给太皇太后玛嬷上徽号,传示中外,孙子脸上亦有荣光。”
太皇太后瞧着玄烨,心里真是不痛快,要什么不要什么,就差那一层窗户纸捅破了直说,捅破了这爷孙俩的脸面也就都没了。何必还要装样子,太皇太后一口拒绝了。
玄烨也明白,怎么着,这上徽号的事,都是要做给人世人看,也不能孙子说上,太皇太后这就说要,好像巴不得似的。既然这么着,就再来几回吧。
玄烨又在朝堂之上,大叹平乱用兵以来将士疲劳,生民困苦。皇帝自个儿怎么敢宴然自处,以为太平无事,受纳尊号。只能祈求太皇太后圣心欢豫,俯体群情,允行大典。
太皇太后明白了,玄烨是让步了,那个女人没封嫔没封妃,自个儿再不让步,托娅格格还是封不了后,祖孙的情份要是坏了才是大事,只能说句:“皇帝既惓惓恳请,至于再三,我也不能固辞。那就照礼仪行吧。”
这么着,给佟氏几个进封之后,太皇太后、太后也上了徽号。到了第二年的二月初八日,就是太皇太后的七十整寿,这原来得多热闹的事。结果紫围子里一片静悄悄的,玄烨去了社稷坛在那为太皇太后斋戒,紫围子里除了磕头外再没有别的了。
二月初十,到了胤禩的生日了,宫里小孩子不讲究过生日,不过内务府总管还是送来了“玉兽二,金箔扇坠二”,银库则送来了小金匙等。
皇贵妃佟氏带着六宫女眷一块来给胤禩过周了,都送了些小玩具小鞋荷包之类的贺礼。为着热闹,那些个小阿哥、小格格们也由奶嬷嬷抱着来了。
大阿哥胤禔和三阿哥胤祉都是在宫外养的。胤禔因着已经十一岁了,所以就没来。虚岁六岁的胤祉这才回到宫里来,跟在荣妃身边多少有些不习惯,贴着墙角,两只眼睛傻傻地看着那些人。
德妃挺着肚子也领着四阿哥胤禛和六阿哥胤祚来了,常在戴佳氏也带着七阿哥胤祐来了。这些个在兆祥所的小阿哥在景仁宫这里倒也不算太拘束,很快就玩了起来。
宜嫔贵人郭络罗姐妹俩来得晚,说是去太后那接五阿哥胤祺来得晚的。
四位小格格也都来了,最小的贵人郭络氏生的六格格还在奶嬷嬷怀里吃奶,结果把站在地上虚岁五岁的胤禛馋得哭着也找奶嬷嬷要奶吃了。
荣妃生的三格格拉着贵人兆佳氏生的五格格正跟着大格格(恭亲王的庶出女儿)玩着呢。
霁兰抱着胤禩,边上跟着喜塔腊氏,这么站在院子里的一角。
佟氏走了过来:“妹妹,恭喜了。”伸手掀开迠襁褓,瞧着胤禩又白又嫩圆乎乎的小脸,爱煞地说了句:“八阿哥长得就是讨喜。”
霁兰瞧着也笑着,却不好说“是”还是“不是”。
贵妃钮钴禄氏也过来,逗着胤禩:“可不,瞧过会儿这孩子会抓什么。”
宜妃在边上听到了,笑了:“哎哟,五阿哥那会儿抓了把小弓的玩具,可把太后瞧得乐坏了,说这才像草原上的孩子。四阿哥那会儿抓得是什么?”
德妃尴尬地笑了笑:“小孩子胡乱抓的。”
安嫔瞧着宜妃和德妃早就不顺眼,听宜妃这么问,就接了口:“我记得七阿哥倒是不错,抓了只笔。四阿哥抓得,哦,抓得是宜姐姐头上的钗环。”
宜妃听了这句就笑了:“你可是错了吧,哪有抓到人头上去的道理,还是我头上的。”
“怎么是我记错了,那会儿宜妹妹……,哦,是那会儿,现在是宜姐姐了。那会儿宜姐姐挤在那,也像德姐姐这样挺着肚子来的,不过宜姐姐那肚子可是大多了,然后头上的钗环掉到了桌子上。宜姐姐也没注意,说肚子不舒服了,先回去了。结果宜姐姐那钗环才掉下来,四阿哥就爬过去,抓了起来。”
宫眷们听着全笑了,都瞧着正抓着奶嬷嬷的胸吃着奶的四阿哥笑。德妃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宜妃一拍巴掌,对着德妃屈了下膝:“德妹妹,若是害了四阿哥的前程,那可是我的过错了。姐姐我这给妹妹赔不是了。”
德妃扶起了宜妃,脸上挤出了点笑:“瞧宜姐姐说的,这不过是个乐子,我们先瞧瞧八阿哥会抓什么吧。”
后寝殿的正堂里那张紫檀木榻上已经拼了两张炕几,炕几上摆着晬盘,晬盘里是些抓周儿”的玩意:玉印章、玉陈设、玉扇坠、金匙、银盒、犀钟、犀捧、弧、矢和文房等。
霁兰把胤禩放到了炕几上,紧张地瞧着胤禩会抓什么,可千万别跟四阿哥似的抓什么女人的钗环。
安嫔瞧了眼边上的敬嫔,故意手一抬把敬嫔头上的步摇给打到了炕几上。
敬嫔瞧到了,抿嘴一笑,只当不知道。
宜妃眼尖,瞧到了就问:“这是谁的?怎么又有人的头上的首饰掉了下来。”
敬嫔故作惊讶地道:“这可是我的,我拿起来吧……”
“这掉下了还能拿上来吗?”安嫔问了句。
敬嫔的手缩了回来:“不能拿……,那就先放在上面吧。”
旁边的贵人答应们又一挤,手里的帕子、拿着玩的花粉胭脂盒也掉了下去,这会儿没人说拿起来了,全嘻嘻哈哈瞧着乐了。
霁兰瞧着这些人,担心的神色更是又多了几分,怎么就不能拿呢,这要是胤禩抓了这个可怎么办,再看看那些花粉胭脂,为什么还要放这个,不想想小孩子嘴贪,要是抓起来吃可怎么办。
胤禩倒是不懂这些,就在上面爬着,真就抓起了敬嫔的步摇。众人一阵惊呼,胤禩又放了下来。爬着,胤禩又抓起了花粉胭脂,瞧着。
霁兰的心都要碎了,怎么担心什么抓什么,那边的玉陈设、玉扇坠、金匙、银盒、犀钟、犀捧、弧、矢和文房这些哪个不好抓,非要抓这个呀。
胤禩像是知道霁兰在担心,又放下了花粉胭脂。
围着的这些人瞧着胤禩这么抓抓看看,又放下,从最初的惊呼到后来的寂静无声,都不知道胤禩会抓什么了。哪个孩子还不是冲上去抓一个就完事了,哪像这个挨个抓着玩,却不定是哪个。
胤禩可不管众人,爬着到了玉印章那,抓了起来,瞧着。这些人都想着,怕是要放下了。
胤禩却又双手支撑着,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走到了霁兰这,把玉印章举着要交给霁兰的样。
霁兰的眼眶一下就红了,伸手就抱起了胤禩。
宜妃叹了口气:“这孩子多孝顺,选了半天,最后是要给额涅的。”
德妃也叹了口气:“可不是。”都想着自个儿的孩子,怎么这点大时都没有这样的孝顺呀。
安嫔和敬嫔走出了后寝宫,站到了院子里。安嫔吐了口气:“还是这院子里舒服,里面真是要憋死人了。”
“可不是,不就一个孩子抓周,都能扯上孝顺来。”敬嫔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没了孩子的女人就像没了底气,在这紫围子里都像是落了单般的可怜。
阿哥们和格格们正在院子里玩捉迷藏,虽说有奶嬷嬷、太监们的照应,到底是松了些,玩得也就疯了些。
胤禛正那找个可以藏着不给人发现的地方,就跑到了安嫔和敬嫔这来,左瞧右瞧,觉得安嫔和敬嫔的袍子里最好,撩起安嫔的袍子角,爬着就钻了进去。
安嫔虽说已经三十岁了,胤禛才不过虚岁五岁,可到底还是男女有别,一下就叫了起来:“你……你……爬什么爬……”来回地躲着了,却怎么也躲不掉胤禛似的。
胤禛只想着赶紧爬进去躲好,哪管别的,越不让钻越要钻。把个安嫔急得都要去踢胤禛了。
敬嫔拉着安嫔躲,却没去把胤禛从安嫔的袍子底下拽出来。还是胤禛的奶嬷嬷朴氏来了,把胤禛给拽了出来。
安嫔瞧着胤禛那张给气憋红得脸,也气不打一来骂了句:“这宫里怎么尽是贱妇生的了!”
“可不,贱妇生的能有什么好,只会干这下三滥的玩意儿!”敬嫔也补了句。
安嫔和敬嫔气着就出了景仁宫,回了各自的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