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的眼睛瞪了出来,有点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主子,奴才卫主子不好了,太医……”梁九功跪在那身子有些发抖,双臂撑着地,免得扑倒在那。
“什么?”玄烨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早上看得还好好的,怎么会不好:“梁九功,你又在耍什么小聪明,快说……”
梁九功还在抖着,尽量地把话说清楚,却觉得这事好像说不清楚,只捡最重要的说:“奴才卫主子……太医说奴才卫主子血崩……”
玄烨只觉得头一下蒙了,怎么会这样,抬脚就往前直着走,没有顾到那还没有个梁九功,一脚过去差点摔倒。
梁九功慌着扶住了玄烨:“主子当心……”
玄烨的手一拨拉梁九功已经奔了出去,他要去景仁宫。
梁九功给玄烨这一拨拉没站稳,转了几个圈才站住,扶着墙也跑了出来。梁边功边追着玄烨边招呼着内侍们,赶紧把软轿抬来,全副的执事跟上。
内侍们散乱着,顾不得许多拿着东西、抬着软轿就跑,好不容易追上了玄烨,也快到景仁宫的宫门口。
梁九功喘着气:“主子,上轿吧。”
玄烨理也不理,加快了步子往前冲,三步并两步地冲进了景仁宫的宫门,一直冲进到了后寝殿那。
景仁宫的后寝殿那聚着好些人,玄烨看也不看,就往里走。直到了东暖阁门口,一股子浓着的血腥味扑了过来,玄烨差点给窒息住。这么浓,比霁兰生产那时还要浓许多。
不知道怎么了,玄烨想到了南苑,他猎杀麋鹿时的场景,那时也有这么浓的血腥味,可是风一吹就没了。
现在没有风,那血腥味就散不去,越聚越多。多得吓人,像是一种毁灭的感觉,像杀戮的战场,眼前好像到处流淌着鲜红的血。
玄烨的心缩紧了,有点针尖扎着的痛,脚慢了些,却没有停,安慰着自个儿:至少还没有听到哭声,那还应该有救的。
玄烨抬腿要进东暖阁子,却给人拦住了:“主子,你不能进。”
“不能进?”玄烨低头看着跪在前面拦着自己的人,居然是贵妃佟氏:“你怎么在这?”
佟氏正了下身,跪着的两条腿微微动了下,知道现在若是说话不小心怕是会害了好些人的命:“回主子的话,今儿个是八阿哥洗三的日子,奴才和奴才妹妹们来看小阿哥洗三的。”
玄烨透过窗户瞧了眼外面,这才发现那些站着的人影是他的那些后宫女子,刚才他居然没有发现。心里有些愧疚,这些女人他一年多没有去看过,也没有翻过牌子了。
有了这样的心思,玄烨的语气多少带着些温柔:“你们先跪安了吧。”
佟氏“嗻”了声,却还是跪着没有动。
“怎么了?”玄烨问着,心里有些急着东暖阁里面的动静,却也知道佟氏不是毫无道理的人,跪在这不动肯定是有原因的。
“回主子的话,奴才卫妹妹怕是知道了她的阿玛不在,才会这样的……”佟氏艰涩地说出这句来,怎么着她是后宫里位置最高的,这后宫里的事,她都得担些关系。现在霁兰出了这事,她不能推给别人。
玄烨的胸口有股气往上冒,头也清明起来,两眼里窜着火苗,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霁兰怎么会知道的?”
这事玄烨已经给压了下来,知道的人都不许说,就是怕霁兰生产时有事。这生产时没事,都三天了却发生血崩的事,那不是诚心在要霁兰的命。
这事自个儿绝不能就这么罢休了,一定得查出来是谁做的。
佟氏斟酌着用词:“主子,现在到底还是奴才卫妹妹的身子要紧。”
玄烨点了点头:“嗯,你们先跪安吧,这里人多,一时也不好查。不过今儿个谁在这个院子里待过,都得记下了。”
佟氏应了声:“嗻。”却也知道后面记下的事,不会是她要做的,自有内务府的人去做。只是今儿个来的人怕回头都得挨次查。
玄烨瞧着外面的人都散了去,景仁宫一下就空了,太医给喊了过来。
四个太医跪在了下面,他们原以为都快可以回家了,没想到又摊上了这事,只是救人本就是行医之人的天职,也不能抱怨什么,低着头尽量说得不轻不重不咸不淡却又把病状说清楚了。
玄烨听完了,只说了句:“现在要紧的可是止血?”
“皇上是这样的。”太医院的院判小心答着,皇上不做决断,他们这些太医是什么也不能做。
“梁九功!”玄烨冲着外面喊着。
梁九功在玄烨的身后应了声:“奴才在。”跪了下来。
玄烨这才发觉梁九功一直在身边,眼睛又闭了下,盯嘱着自个儿,现在不能慌不能乱,霁兰的命就靠自个了:“去内务府把止血石拿来,有多少拿多少,快去!”
梁九功应了声,赶紧碎步子快倒出去了,也不敢使唤哪个小太监,自己一路狂奔去了内务府,若是拿来晚了,卫主子有个什么,梁九功知道怕是他的屁股保不住,脑袋也危险了。
没一会儿,止血石拿了来,全递到了东暖阁子里,给霁兰绑到了身上。
玄烨不知道霁兰什么情况,也不问。怕问了,听到什么。不问,至少好像霁兰就能没事般度过这一劫。玄烨只是坐在后寝殿正中的厅堂那,从敞开的宫门往外望着,好像这么望着就能望出霁兰的转好来。
有玄烨在这,谁也不敢怠慢,谁也不敢大声地喧哗,谁也不敢哭泣,一切全是静悄悄的。到了傍晚的时候,东暖阁里接生姥姥出来,跪了下来:“主子,奴才卫主子的血已经止住了。现在人虽然还虚弱着,不过瞧得已经好些了。”
“瞧得好些了?怎么个好法?”玄烨没有看接生姥姥,他要得是确认霁兰没事了。玄烨小心嗅着,嗅那股子怕人的血腥味是不是好些了?好像是淡了些,真的是淡了吗?玄烨的头往东暖阁那边侧了过去。
接生姥姥给吓了一跳:“回主子的话,奴才卫主子她睡着了……”
“睡着了?”玄烨还是没有看接生姥姥。
太医院的院判跪在那里回道:“皇上,臣等刚给卫娘娘诊过脉,脉象虽弱,到底平稳。若是这几日不再有血漏之事,就无大碍了。”
玄烨点了点头,似乎这样才放了下些心:“接生姥姥,让卫贵人好生休息,什么人也不能打扰她。”
接生姥姥跪在那磕着头,嘴里应着:“嗻。”
玄烨站了起来,又瞧了眼东暖阁那,吩咐了句梁九功:“让侍候卫贵人的人一个个过来。”
梁九功明白了,这是主子要亲审了,不知道今天会是谁倒霉呢。
玄烨坐在了西暖阁那边,炕几上放了盏茶,几碟子点心。这是梁九功的体贴,午饭起玄烨就没有吃东西。若是传到了太皇太后那,乾清宫又不得清静了。
先进来跪着的是青青,按理说应该是景仁宫的首领太监,可是这事总是霁兰身边的贴身官女子清楚些。
青青是气愤,也是委屈的,怎么今儿个就成了这样,她侍候的卫主子前面还好好的没事,虽说不能出去看给八阿哥洗三,可是听着外面的热闹也知道是喜庆的。
后来八阿哥给人抱走了,说是要抱到慈宁宫去,事似乎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来的那些各宫主子们却不走,就在闲扯。
青青是知道的,这就是在等主子来。然后这些主子们带来的官女子也在各个角落里聊。
玄烨明白了些:“是官女子说的?”
青青身子挺了下:“回主子的话,前面奴才卫主子还是挺开心的,跟奴才喜塔腊家的大奶奶说笑着。后来奴才贵主子进了东暖阁,跟奴才卫主子说了几句话就出去了。
那时奴才正跟奴才麦子侍候着奴才卫主子吃小厨房送来的红枣糯米粥,奴才就听到窗户外面有官女子在那大声说着:‘卫主子的阿玛听说上年地震时没了,是真的吗?’
然后有一个官女子答着:‘可不。上回我们主子的额涅说的。’
卫主子听了这个眼就直了,喜塔腊家的大奶奶直说着:‘那些话别信,别信。’
卫主子就问喜塔腊家的大奶奶:‘那为什么去年年前阿玛都没有给我带句好?我问了,他们才说带了,只是忘说了。阿玛怎么会不问我呢?额涅,你倒是跟我说句实话呀……’
喜塔腊家的大奶奶说不出话来,就是摇着头,眼睛都红了,也没敢滴出滴泪来。
卫主子脸就变了色,晕了过去。
唤来守着的太医和接生姥姥时,卫主子下面已经出血不止了。”
青青利索地说完,磕了个头就等着玄烨为自个儿的卫主子做主了。
玄烨看着前面,闷着声问:“可知道是哪个的官女子?”
青青磕了个头,头直了起来:“回主子的话,听着声音生,奴才也不知道是奴才哪个主子身边的官女子。可今儿个来的主子怕是应该多少知道些吧。”
玄烨看了眼青青,听出了些意思,这是要把女主子们都扯进来了。但现在可不就得扯了。玄烨先让青青下去了,又把麦子唤了来也是这么说的。至于是哪个官女子,麦子进宫才几天,更是不知道了。
瞧着外面的天色都黑了,玄烨吩咐着梁九功:“去承乾宫。”
梁九功知道玄烨的心思,怕是要去承乾宫问,提醒了句:“主子,快要下匙了。”若是回不来,就得留宿在承乾宫了。要是这样,就得提前通知贵妃佟氏准备下了。
玄烨看了下天色:“今晚让承乾宫和景仁宫的钥匙晚点交。”
梁九功明白了,这两个宫今天要晚点下匙,不再多什么,下去准备了。主子的心情不好,再多说就是找骂了。
佟氏得了消息,知道今晚玄烨是断不会留在这的。景仁宫那的卫贵人现在听说命已经保住了,可是这事怕是没完呢。
谁惹出来的事,这么着要让大伙儿不得安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