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尔吉听着太皇太后这么说,心里有了谱,磕了个头,头再抬起点,似乎是要开口说话了。
刘忠进来跪下:“太皇太后主子,主子来给太皇太后主子请安了。”
太皇太后唇边露出点冷笑来,余光扫了下坐着的佟氏:“让皇帝进来吧,再去把太后也请来,这事就大家一块听听,当听故事吧。”
佟氏站了起来,恭敬地站到了侧面安嫔的身边。
玄烨进来了,瞧见了那跪着的俩个官女子,却只当没看见,目光毫不斜视地走到了太皇太后跟前跪下请安:“孙子恭请太皇太后金安。”
“皇帝快起来吧,”太皇太后笑着,“坐到玛嬷身边来。”
玄烨谢了恩,在脚踏上坐了下来。
太皇太后慈爱地瞧着玄烨:“皇帝昨儿个来了,今天怎么也来了,难道前朝最近这么太平,都能让皇帝天天往我老婆这跑了。”
玄烨抬起了脸,也笑了:“前朝自然有事,只是孙子突然得了个稀罕要紧的东西,想拿来给太皇太后瞧瞧。”
太皇太后看了看周围,像在寻找那新鲜玩意儿:“我怎么没瞧见。”
“孙子这就让他们拿上来。”玄烨笑着说,眼角余光却扫了下那边站的佟氏。佟氏低着头,脸上的神情是一惯沉稳妥当样。
梁九功捧着个托盘,上面盖了块明黄色的锦缎走了进来,走到了太皇太后跟前两步的地方跪了下来。刘忠走了上前,揭开了明黄色的锦缎,露出了个经卷。
玄烨亲自站起,站到了托盘边,恭敬虔诚地道:“太皇太后玛嬷,这是江南织造用金线织就的绢底,孙子再让人细细抄就的《金刚顶经》经文。”
太皇太后不敢立刻就接。刘忠机灵的早让太皇太后的官女子进来,侍候着太皇太后净手。太皇太后把净过了手又瞧了眼,确信确实是干净的,搭着官女子的手走下了脚踏,先对着外面默默地念了两声佛号,这才从托盘里取出《金刚顶经》经卷,展开来一点点地看着。
经卷上的字迹楷法遒美,秀媚多姿,是用蒙古文抄的。太皇太后瞧着就觉得亲切,看了几行抬头笑着问玄烨:“这经你是让谁抄的,这字瞧着怪秀气的,哪个蒙古格格?”心里却琢磨着不会是玄烨对自己的侄孙女托娅格格有了些心思吧。
玄烨笑着问:“太皇太后玛嬷瞧着这《金刚顶经》经抄得还好?”
“嗯,好,看得出是对佛祖恭敬的人抄的,不然不会这么好的。”太皇太后夸着。
玄烨点了点头:“那孙子就放心了。”
“你还没说谁抄呢?我好看赏的。”太皇太后笑着把《金刚顶经》经卷放回到托盘里,搭着玄烨的手走回了紫檀木榻上坐了下来。
玄烨坐回到了脚踏边,挨着太皇太后的膝盖:“太皇太后玛嬷觉得好就行,赏倒不必了。她派人送到孙子这来,说是焚香净手抄了小半年。孙子也就是看她一片孝心才呈给太皇太后玛嬷的。”
太皇太后越想越觉得像托娅格格,这孩子也开窍了,这么着才对,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怎么能说不用了。这是给我的,我说要赏就赏,你说是谁就好。”
玄烨把头微低了下,掩饰住了脸上流出的一抹笑,才抬起了脸:“抄经的是卫格格,她是特意学了蒙文来抄得经。”
太皇太后的笑有些僵了,瞧着玄烨想恼,再看着《金刚顶经》又不能恼,这一恼就亵渎了佛祖,只能把气压了下去:“嗯,难为她了,应该赏。就赏她些香烛,平日里也多念些经。”
玄烨低下头,不说替霁兰谢。
太皇太后瞧了眼玄烨,心里骂了句玄烨,居然不替那个谢恩了,还算知道分寸。怕是也知道这是自个儿让那个多念经多积德,少做些狐媚惑主的事。
这么会儿功夫,太后也来了。给太皇太皇行过了礼,谢了赐座的恩,坐了下来。
太皇太后淡淡地对玄烨吩咐着:“给太后也请个安吧。”
玄烨站了起来,走到太后跟前跪了下来:“儿子恭请太后额涅金安。”
太后前倾着身子,双手伸着,意思是要扶着玄烨起来:“皇帝快起来,坐回到太皇太后主子那去吧。”
玄烨谢了恩,回到了太皇太后那边坐了下来,却又笑着对太后道:“儿子没想到太后额涅也会来,不然就等一会儿再给太皇太后玛嬷看了。”
太皇太后心里冷笑了下,到底还是沉不住气,要帮那个张扬下,面上还是笑着:“皇帝今天给我请来了一卷《金刚顶经》经,抄得真是不错。太后回头净了手也瞧瞧。”
太后应着:“嗻。”太后又好奇地张望了下,知道《金刚顶经》的经文已经拿手了,却还是问了:“是皇帝抄得吗?”
“不是,是卫格格抄的。”太皇太后脸上是没一点笑了。
太后也不敢吱声了。
玄烨却说了句:“太皇太后玛嬷瞧着好,已经赏赐了卫主子。”
太后一听,再瞅了眼太皇太后,不知道自个儿是赏还是不赏,迟疑了半天,还是没法做出决定。
太皇太后长吸一口气:“回头太后和皇帝也赏她吧。”
太后低低应了声:“嗻。”
玄烨站了起来,跪了下来声音不高不低地应了声:“嗻。”复又站起坐回了脚踏上。
太皇太后瞧着眼前跪着的那俩个官女子,现在似乎也没有劲问下去了,想要说“散了,你们退安吧。”
太后倒问了句:“太皇太后主子唤奴才来可有什么事?”
太皇太后指了下跪着的内尔吉和伊哈娜:“你们听听吧。”
太后不明白地看着内尔吉和伊哈娜,却不好再问太皇太后,只能等着跪着的这俩人官女子把事说了。
刚才的事,内尔吉全听在了耳朵里,字字入心,已经有了计较,现在是断不能说跟霁兰有关,不然就得罪了主子。说得时候就只说是看到了棉花里的针却不知道怎么有的了。
安嫔听了有些急,脱口而问:“那针就不知道谁放的?”
太皇太后瞪了眼安嫔,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安嫔知道她这是多言了,这一屋子里哪能轮到她说话了,跪了下来:“奴才错了,请太皇太后主子、太后主子、主子责罚奴才。”
“起来吧。你们呀这些年轻人,真是没有经过事,入了关全给养得娇了,这么点事就要叫起来。哪像我年轻时,看到什么也不会叫,血淋淋的脑袋从边上滚过去,在马上也坐得稳稳的。”太皇太后像是无事般地替安嫔解释着。
安嫔忙磕头谢着:“奴才谢太皇太后主子恩典。”站了起来,再不敢吱声。
玄烨笑了:“孙子也觉得是,自打入关来,咱们满洲人的习俗是不能遗漏了,不然都要像那些汉人了。这骑射一样是最不能丢的,下回这后宫里的宫眷也得在家里骑射下比较好。”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这样才好,不然都像那些汉人女子走都走不快,站教站不稳,更别说骑马了。”
玄烨问下了佟氏:“这事后来可查清了,到底那针怎么进去的?”
佟氏走到太皇太后跟前跪了下来:“奴才愚笨,让太皇太后主子、太后主子、主子为奴才操心了。”
太皇太后的脸色真不是太好看,分明是已经问不出什么了,却还得圆下去:“这事也不能怪你。你年轻,听到这么个事自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查查,查不出也只能由着这些奴才们胡闹了。”
佟氏低着头:“太皇太后教训的是。”
“我听了半天,这事本来没有,照这个内尔吉说的那针就是她一人看到了,兴许就是她身上的针掉了下去,可是这样?”
内尔吉身子有些抖,依着太皇太后的说法可不就是要折腾到她的身上,倒是怎么着说才好,定是要把这事避过去这事。
内尔吉把伊哈娜瞧了眼,心里有了主意,磕下去了头:“奴才有罪。”
“虽说你这是无意,可到底也是不当心。这宫里办事就要牢靠的,你这么着怎么行……”太皇太后看向了玄烨,这官女子就由玄烨去处理好了。
内尔吉又磕了两个头:“奴才有罪,奴才一直忘了,出事的上一日奴才伊哈娜曾经从丝绵边走过去。”
太皇太后停下了要玄烨处理的心思:“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
内尔吉又磕了个头:“回太皇太后的话,奴才之前觉得那是前日有什么关系,也只不过是走过去而已,更何况事后奴才伊哈娜说看到奴才卫主子曾经碰过丝棉才有的针。奴才没信了伊哈娜的话,想这事跟这事跟奴才卫主子没有半点的关系,何必冤枉了好人,所以才没有说。可奴才一听太皇太后的话,就想了起来,伊哈娜最喜欢在身上别支针,就在她前襟的镶边那,承乾宫里旁人断没有这个习惯的。”
太皇太后脸上的怒气可是隐不住的发了出来:“怎么又扯到了卫格格?刘忠,让个嬷嬷去看看,可是这么回事。”
伊哈娜的脸早白了,盯着内尔吉不相信般地:“太皇太后,奴才冤枉呀,奴才冤枉呀。奴才内尔吉她是栽脏奴才的。不是奴才放的呀,要放也是奴才卫格格和内尔吉,跟奴才没什么关系呀……”
殿门外走进来一个老嬷嬷走进来,把伊哈娜的身子左掰右掰地看了下,从伊哈娜的前襟滚边处果然找出了根针,走到太皇太后跟前跪下举着给太皇太后看。
“现在这事怎么说?要不把卫格格叫来问问?”太皇太后瞧了眼玄烨。
玄烨低着头不吱声。
佟氏跪了下来:“回太皇太后主子的话,先前卫妹妹在我那的时候,我也查过。这事跟卫妹妹没有关系,内尔吉可以作证。”
内尔吉在地上拼命磕头:“太皇太后主子,这事跟奴才卫主子真没有关系,全是奴才伊哈娜忌恨卫主子才故意说这针是奴才卫主子放的,好陷害奴才卫主子。奴才愿以命来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