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一大早,青青就忙了起来,帮着霁兰想着今天穿什么好?今天可是霁兰头一回在太皇太后、太后跟前露面呢。
虽然霁兰还没有侍寝,可这卫主子的身份那是已经定了。青青把霁兰的衣裳一件件检视着,玄烨那霁兰穿什么都好,就是怎么讨太皇太后、太后的好呢。
青青没嫁人,不知道哄老公容易哄婆婆难的道理,却知道玄烨这好过关,太皇太后、太后那却是难过关。
她在宫里这么多年,瞧够了前面孝昭皇后封后前的小心,封后的谨慎。青青摇了摇头,孝昭皇后心思太重,这怕才是难产甍殂的原因。再想想第一位仁孝皇后,那也是平三藩战事紧,心思太重,生下太子的第二天就甍殂了。
宫里的女人要心大才能活下去,心小了这肚子再一大装个娃保不得就撑不住了。
青青眼角的余光扫了下霁兰的小腹那,要是明年年底那也装个小娃倒也不错。青青的嘴角蕴着笑,把手里的几件袍子又比了比,选了一件雪灰色的绣五彩花卉棉袍,既恬静又靓丽,适合霁兰。
霁兰瞧了眼青青手中的棉袍,有点紧张:“这件会不会花了些?”
青青抿嘴一笑:“主子,这上面的花可都是好兆头:牡丹、玉兰、海棠,那是‘玉堂富贵’;灵芝、水仙、天竹、菊花,这是‘灵仙祝寿’。这是祝咱大清万世永传,太皇太后、太后仙寿恒昌呢。”
霁兰听了忍不住掩嘴一笑:“青青,你在孝昭皇后跟前也是这样吗?”
青青心里动了下,在孝昭皇后那里她是谨言慎行,只是如今不能这么说,那岂不是说她不把霁兰放在了眼里,眼里带着笑道:“卫主子,你这是怪奴才多嘴了吗?”
霁兰愣了下,也明白了,毕竟孝昭皇后是皇后,出身于钮钴禄氏,是辅政大臣一等公遏必隆的庶出次女,想那时遇到孝昭皇后的弟弟阿灵阿,何等的跋扈无礼,揪着自己辫子不肯放的样了。
霁兰摸了摸脑后,空荡荡,才想起辫子已经盘上去成了麻花辫,又给青青罩上了层黑纱,顺着摸到了插戴着的那支珠花簪子。心里一荡,霁兰知道她这已经是按着后宫主位的装扮在打扮了。
青青瞧着霁兰在想什么的样,深怕是恼了自己,装着无事般问:“卫主子,这件若是不好,奴才再选一件。”
霁兰摇了摇头:“就这一件吧。”
玄烨不等通报,推门进来了。霁兰和青青忙跪了下来。
玄烨嘴里说着:“起来,起来,我就是抽空过来看看。”
青青知趣地悄悄退下,留下了玄烨跟霁兰,关上门的那一会儿心里却琢磨着:主子真是就不能少见点卫主子,这一时不见都放心不下,既这么着早圆了房,天天放在昭仁殿的西暖阁多好。
玄烨走到那一堆的衣裳袍子那,瞅着:“这是什么呢?”
霁兰的脸红了,好像觉得这不是件应该的事:“奴才怕今天穿错了衣裳,所以先挑下。”
玄烨扭身对着霁兰笑了:“哦,那我看看你挑得是哪件?”
霁兰把那件雪灰缎地绣五彩花卉棉袍捧了过来:“主子,是这件。奴才就怕太花了,不知道主……各……位姐姐平日里怎么穿。”
玄烨把这件雪灰缎地绣五彩花卉棉袍瞧了瞧:“不错,这件挺好的。过年,就该喜庆,你又不是老太婆穿那么素的做什么。不过光这一件,回头乾清宫里人来人往,你的位置怕是要靠门,风大。你病又没好透了,别冻着了。再挑一件外面套上才好。”
玄烨说着话,眼睛就在那些衣裳上来回地搜寻,瞧了会儿,伸手捡了出件绛紫色绸绣桃花镶貂皮夹马褂来。
霁兰瞧着那上面的镶的貂皮,咬着嘴唇,不知道她可不可以穿貂皮。貂皮不是能随便用的,紫围子里是个最讲究等级规制的地方,只有那个等级的才可以用。
玄烨把这件马褂展开来看了下:绛色素缎面上彩绣金线钩边折枝桃花,缀盘花扣一枚,福字币式铜扣四枚。圆立领领口、平袖口镶貂皮出锋。玄烨这么前后翻看了下,递给了霁兰:“不错,就这个套外面。让青青给你换上,我瞧瞧。”
霁兰冲着外面喊了声:“青青。”
青青推门挑帘进来了,站在门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等着吩咐。官女子跟太监不一样,在玄烨面前不可主子未问就开口。
玄烨听到青青进来的声音,却没有看,仍旧瞧着霁兰,把手里拿着的衣裳也放到了一边,简单地说了句:“换上吧。”退后到了一边,坐在桌上,拿起霁兰才喝过的茶盏就要喝。
霁兰瞧到了,忙着过来:“那是奴才才喝的,怕是有些凉了。奴才给主子换盏热茶吧。”
玄烨不等霁兰过来,已经掀开点茶盖,抿了一口。
“主子,这茶……”霁兰走到跟前,也只能站着,伸着手空悬在那。
玄烨抬了头,眼角蕴着足足的笑意,荡起了些皱折:“这茶挺香的,唇齿之香,意韵深长……”
霁兰的脸红了,知道玄烨的意思,纤腰一扭,返身走了回去,让青青帮自己换衣裳了。
玄烨的眼角唇边笑意更浓,渗出丝丝的温柔,瞧着霁兰脱去了外面的棉袍,又换上了雪灰色棉袍,外面套上绛紫色马褂。
青青帮霁兰扣好了福字铜扣,又把领口袖口的貂皮毛锋理顺了,站到了一边。
玄烨站了起来,走过来,细细端详着:“不错。这样才好。”又瞧了瞧霁兰的头上,只有左边包子头上插了枝银点翠镶花卉纹钿花簪,倒也简单大方。玄烨转了下身,瞧着桌上放着瓶红梅,走过了折了一小枝替霁兰别的簪边,又退后两步瞧了下:“这样才好,不然太素净了。”
霁兰低着头,也不知道现在她是什么模样。玄烨推着霁兰到了西洋穿衣镜前:“你自己瞧瞧。”
霁兰抬起头瞧了,镜里的人脸似白玉,颜若朝华,先前觉得华贵的衣裳现在不过恰到好处,衬得玉颜娇丽粉面含春。
霁兰嘴角蕴笑,低下头来,身子一扭站到了一边:“到底还是太奢了吧?”
玄烨瞥了眼:“一点都不,这样才好。”掏出西洋挂表瞧了眼:“我得走了。”
霁兰和青青跪了下来,恭送着玄烨出了门。
快到正午时分,佟妃特意派了太监来喊上霁兰。霁兰跟着太监到了乾清宫外,瞧着陆陆续续地已经来了几个玄烨的答应、常在,其中就有塔娜。
塔娜瞧见了霁兰,微微愣了下,却又似明白,左右看了看,想知道霁兰是从哪个宫过来的,却又看不出来。塔娜把霁兰的这身瞧了下,比以前还要俏丽几分了。塔娜心里有些酸痛,怕是位份得在嫔以上吧,难道是妃?却没有听说主子又封了哪个。
站着的庶妃都有这样的想法,对霁兰难免多看了两眼,心里怀疑着,却又想着若是个妃,为什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霁兰冲塔娜微微笑了下,见塔娜没什么回应。旁的庶妃,霁兰也不认识,也不敢贸然上去行礼打招呼。更何况给众人这么瞧着打量着,更是难受,只站在最后面,低下了头等着佟氏这些人的到来。
按着位次一个个来了,贵人乌雅氏虽是大着肚子,却还是来了,把等着的常在答应看了眼,也看到了霁兰,心里奇怪何时天下掉下来了个美人,她却不知道。
常在答应瞧着乌雅氏来了,屈膝请关安。霁兰也屈膝请着安。乌雅氏忙笑道:“妹妹们,快起来。”身子也微微向下了,就算还了个安。
等安嫔这几个嫔来了,霁兰还是最让人瞧着的那个。安嫔悄悄扯了下走边上的敬嫔,眼睛动了下,意思那位是谁?主子的新宠?
敬嫔冷冷地回了眼,她哪知道。
安嫔,汉军正蓝旗,爷爷李永芳原为明军游击,是第一位降后金的明朝边将,授三等副将,娶贝勒阿巴泰之女。康熙十六年八月,册为安嫔,七嫔之首。
敬嫔,章佳氏,护军参领华善之女,康熙十六年八月,册为敬嫔,七嫔中排在第二。
宜嫔还在月子里没来,能来的全来了,就差贵妃佟氏。佟氏也终于来了,瞧到了霁兰,虽然心里有准备,视线还是顿了下,才几日不见,已经不是那个官女子了。
安嫔看向了佟氏,指望佟氏能给个说法,那位美若天仙的女子难道是江南弄来的女子?那岂不是后宫要乱了。
佟氏没给大家解释,只是领着往乾清宫里走去。
霁兰跟着人往乾清宫去,她走在最后面,明白哪怕只是答应,此时都应该比她位份高,她可是什么位份都没有的人。
李卫悄悄地过来,低着头走到了霁兰的身边,轻轻地道:“卫主子,主子让奴才来侍候卫主子。”
霁兰停了下脚步,要谢玄烨的恩典。
李卫忙道:“主子说不必谢恩。卫主子跟着奴才走就好。”
霁兰点了点:“明白了。”
佟氏走在前面,却还是用眼角扫了下后面,李卫的动作多少瞧见了个影,心里明白怕瞧见得人多了,什么也不说,走到了西侧摆着,第一张有帷子的陪宴高桌边上站住。安嫔也走了过来,站到了佟氏的身边,目光望着东侧那空着的桌子。
东面空着的那张桌子,是皇后的。自从孝昭皇后甍殂后,那个位置就空在了那里。
除皇后外,嫔妃俩个人共坐一张桌。霁兰跟着李卫排到了贵人和常在之间,既不是最后面,也不是前面。这让霁兰松了口气,混在了人堆里,多少还是放心的。只是排在后面的常在、答应却都眼热着,怎么又多了这么一个插队的。
跟霁兰一桌的是贵人那拉氏,脸上的表情是硬挤出的笑,心里揪着那在兆祥所病怏怏的胤禶。
太监“嗤”了声,佟氏领着嫔妃们跪了下来。
玄烨来了,头戴绛紫色缎穿米珠灯笼纹如意帽,身穿同色祥云暗纹的左右开裾紧身常服袍,明黄色腰带上挂着红色缎串珠绣葫芦活计,上绣“葫芦万代”图案,脚蹬黑缎缉珠尖底靴。
玄烨扫了眼下面,扫到霁兰那,嘴角露出丝笑来,目光转过,笑也就收了起来,正儿八经走到了“正大光明”匾额下宝座台上,却不就座,站那等着太皇太后、太后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