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去后,审讯室已经有两个人坐里面了,一男一女,都不穿警服。
男的表情严肃,看了我一眼后,拨弄着手里的圆珠笔,然后又掏了掏耳朵,眼神倦怠,好像有些不耐烦,似乎是被人从梦里刚拉出来的。
女的样貌娇美,面色温和,嘴角挂着一丝微笑,说话轻声细语,不像警察,有点像幼儿园大班的老师。她显然要比那个男的对我友好些。
她说,“我们想再了解一下你的案子,请你把那天发生的事情说一遍。”
我就把那天的事情,如实说了。还有周雅洁和英儿可能受到了威胁,这个我也说了。
“你还看到了什么?”她问。
我想了想,“我在跑的时候,在拐角处,看到两个男的在亲嘴。”
“怎么亲的?是站着的,还是坐着的?”
我心想这个也要问清楚啊。“是站着的。”我说。
似乎她也觉得提这个问题不妥,自己笑了。
“还有吗?”她问。
“没有了。我这个案子能不能翻案?”我小声问。
“基本上不可能,”男的好像醒过来了,说,“要是真像你说的,你就认倒霉吧。”
“你们可以找找那个酒吧录像,他们骚扰女孩子那一段,”我说,“如果他们把录像编辑过,你们应该能看的出来。”
“看过,就对你砸酒吧那段印象深刻,”男的说,“你还可以啊,表现的不错,砸酒吧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酷?”
“是的,我这么多年做的唯一正确又光荣又让自己感到自豪的就是砸酒吧这个事情。”我说。
“你可真不简单啊,”女的在笑。
我觉得她笑起来真得很好看,我有些恍惚。
“好了,就到这里吧,”男的说。“似乎他想急着去找地方睡觉。”
我心想,这个男的可以走了,女的留下来继续审也不错。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女的依然语气轻柔。
“你叫什么名字,你有手机吗?”我看着她的眼睛说。
“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两下子。”男的似乎被我惊醒了。“我的手机电话你要不要?”男的一脸的不屑。
“你的就不用了,我就要她的电话。”我说。
男的笑了,转脸又看着女人笑,女人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笑什么呢?”女的不高兴了,说,“他不就是问我要个电话吗?我觉得这个人不错的,是个男人。”
“那你就把电话告诉他,顺便告诉他你的年龄,三围。”男的还是笑。
“告诉又怎么样,本女子芳龄28,至今未嫁。”
“你是不是说错了啊,应该是芳龄18吧。”男人还是不怀好意的笑。
我说,“我就想要你的电话号码,还有你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要我的电话号码呢?”她问。
“我有个线索想和给你提供。”我说。
“那你现在说吧。”
我看了一眼那个男的,“我只对你一个人说。”
“要不我让他出去,你给我说吧。”她说道。
“不行,我语气坚定,等我从看守所出去后再给你说。”
“是不是出去后找个咖啡馆,喝着咖啡说。”男的插话。
“我就是这么想的。”我说。
女的回头对男的说,“干脆今天把他放出去算了。”
“那可不行,你等不及了?”男的还是笑,“我觉得这小子拘留15天都少了,应该判个两年三年才对。”
“说正经的,今天放了吧,我觉得他真是被冤枉的。”女的说。
“真的不行。”男的板起了面孔,有些生气。
“好吗,我把电话给你吧。”女的说。
他们让我先出去,我走到门口,回头说,“你还没告诉我你姓什么呢?”
“我姓乔。”女人笑得很妩媚。
我想说,是大乔小乔那个乔吗,但我没说出口,我觉得说出来似乎有些轻浮。
回到了监室,阿贵问我啥事。我说,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我有些得意。
回到铺位,正要坐下时,吓了我一大跳,我枕头旁边有一个小老鼠在吃着花生米。看见我过来它一点都不惊慌,继续吃着。我觉得很奇异,这监室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小老鼠呢?它一身铮亮的黑毛,像是刚梳理过的,它的后腿缠着一块纱布,好像是受伤了。
我右手铺位的那个老头说,“它刚来,正吃晚饭呢?”老头看上去情绪不错。
“这是你家的老鼠?”我还是有点吃惊。
“是的。它是我的宝贝,别老鼠老鼠的喊,它有名字的,”老头说,“它叫小白。”
我笑了,这老鼠一身黑毛,偏偏老头给起了个名字叫小白。
“怎么叫小白呢?我觉得叫小黑才对,”我说。
“年轻人,你的眼神可真不好,再仔细看看?”老头有些生气。
白就白吧,我也不想和他多说,它的老鼠,就是叫伟哥,别人也管不了。
阿贵对我说,“老人姓阎,大家都喊他阎王爷,你喊阎爷也行,我就喊他阎爷。”
黑毛说,“阎王爷,你这从哪搞来的老鼠,能不能给我也弄一个。”
阎王爷并不搭话。黑毛觉得没趣,就一边去摆弄他的烟盒去了。
阿贵小声对我说,“这个阎爷可不是一般人,他的本事可大了,他打砸了市政府,市长都不敢去上班了。”
我看了看这个阎爷,心想,真是个阎王爷啊,市长都怕他。阎爷似乎知道我们在嘀咕他,他歪在床上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阿贵继续说,“他可是个名人啊,是那种家喻户晓的人,是那个万人空巷。”
我听了有些别扭,“什么叫万人空巷啊?”
“就是家喻户晓的意思。”阿贵急忙解释。
“什么是家喻户晓?”
“就是人人敬仰。”
“什么是人人敬仰?”
“就是小鬼都怕的阎王爷,我这样说你听明白了吧?”
“乱,我觉得脑子有点乱。”
“是你乱,不是我乱吧。”阿贵急着说。
是的,从这个小老鼠叫小白起,我就开始乱了。我心想.
“为什么砸呢?”我问。
“我就看那市长不是个好人。”阎王爷说,“你看他天天在电视里吃喝玩乐,气得我把电视机都砸了。”
我心想,这阎王爷真不是个好脾气。不过,地底下那位叫阎王爷的,估计脾气也不会太好。
“他犯的什么事?”我小声问阿贵。
“说是耍流氓罪,纵火罪,抢劫,不对,是枪杀罪,也不对,是袭警罪,就这个了。”阿贵说。
“这么多罪啊。”我说。
阎王爷翘起了二郎腿微笑着。想必他对这些罪名很满意似的。
“还有一个这即将判的是,打砸市政府罪。”阿贵说。
“没这个罪吧。”我说。
“我来说吧,年轻人,总之政府就不应该让我出去,出去我就闹事。”阎王爷严肃的说。
“这我听懂了,感情你喜欢住在监狱里。”我说。
老头脸色阴沉了。
“你犯反革命罪的时候,那时候是不是很年轻?”我说。
“那时候刚满18岁。”老头长出了一口气,“那时候,就是年轻啊,喜欢写点诗什么的,上面说我是在写反诗词,说我要颠覆,说我是资本主义的毒苗。”
“你没谈过恋爱吧?”我也不知道忽然就问起这个了。
“谈过。”老头嘿嘿地笑了,手指着小白,“和它谈的。”
一屋子的人发出了爽朗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