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豪听着他们的话,眼里也涌上泪来,一旁的萧远诚却镇定的开着车。雪下的很大,路面十分滑,车却箭一般的奔向市区。幸而二院在郊区,并未遇上堵车,只是在快到时遇上十字路口刚好红灯了,萧远诚却不管不顾一踩油门冲了过去,车子飞一般冲进医院的院子里。
车还没停稳亦动就开门跳下了车,一路狂奔着冲进了医院,大声吼着:“医生!医生!快救人啊!”
医护人员见他横冲直撞,一身血淋淋的,都吓了一跳,赶紧准备了病床,将林清溪送入了手术室,进行抢救。
三个男人被关在手术室门外,都心急如焚,李豪甚至忘记自己也受了伤。直到有护士大叫道:“先生,你的腿在流血啊!”他才被强制拽去了医务室。
手术室外只剩了萧远诚与亦动二人。萧远诚静静的坐着,纹丝不动,而亦动却心急如焚,不停的来回转圈。
“生死由命,少主不必多虑。”萧远诚缓缓的说。
“我知道,我应该沉稳一些……可是,她……”亦动使劲咬住自己的嘴唇,没有办法再说话,他生怕自己在他人面前落下泪来。
“你的心情我理解。清溪从小在我身边长大,如同我女儿一般……”萧远诚也哽咽了。
他们一坐一站静静对望着,千言万语只有一个心愿。亦动冲萧远诚点点头,萧远诚默默将头一低,诵经祈祷。
第二天一大早,医院里来了个奇怪的人,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一个老和尚,身着破旧袈裟,手拿禅杖,他虽然看上去很老了却精神矍铄,箭步如飞。
一舟大师看着这些盯着他看的人心想:凡世的人果然教养不行,太不礼貌了。于是他大摇大摆的走至问询处说:“我找昨天入院的林清溪小姐。”
问询处的工作人员告诉了他病房号,他却怎么也找不到,最终还是被一个好心的年轻医生带了过去。
“我看昨天的新闻了,那个擒拿枪击案嫌疑犯的就是您吧?”那医生问。
“阿弥陀佛,正是老衲。”一舟大师一本正经的说道。
医生忍不往笑了说:“您说话真有趣,跟演电视似的。您真的会武功?”
一舟大师不想回答这样愚蠢的问题,只好说:“抓人的都是老僧的弟子,老僧已有多年不亲自出手了。年轻人,想见识下吗?”
“啊!那就是说您真的很厉害了!我真想见识下,不过在医院可不行。这是我电话,大师能把您电话告诉我吗?”医生说着递给一舟一张名片。
一舟不知所云的接了过来,看看他说:“我不是本地人,没有电话。”
“外地也行,我免长途费的!”医生说。
正说着,便走到林清溪的病房门口,一舟一眼看到病房门口的萧远诚和李豪,便也顾不上理那医生,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
“大师!”萧远诚站起来说,“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孙玦被送警察局了。”一舟说着挠挠溜光的脑袋,“我还被他们采访了,长这么大第一次上电视,哈哈,还有点紧张……不过警察们都对我们好奇的很,我解释半天也没说清楚,看来我们暮葵在凡世的推广还得无心师傅和少主多多费心啊!”
萧远诚点头说:“无心明白,此事急不得,要得凡世接纳,需得下一番功夫。”
一舟点点头,问道:“林姑娘怎么样?”
萧远诚摇摇头。
一舟立马神情严峻起来,从窗口看去,林清溪闭着眼躺在床上,戴着呼吸机,许多管子通在她的身上,而亦动则呆呆的坐在一边。
一舟推门而入,亦动仍一动不动的坐着。
“少主,要保重身体啊!”一舟低声说。
亦动抬头看他一眼。一舟心里一痛,亦动两只眼睛像兔子一样又红又肿,整张脸苍白憔悴。
“少主……昨夜是否一夜未眠?”一舟问道。
“大师,我求您,救救清溪好吗?”亦动说,“一定要把她救活,好不好?”
一舟说:“现在情况如何?”
“子弹打在右胸腔,击穿了动脉,现在子弹碎片已取出,但是情况依然很糟糕……”亦动的眼中又噙满了泪水,“我真的希望被击中的是我,那样的话,我就不会如现在这般难过了……”他使劲忍住泪水说,“大师,我求你,一定要救救她。就像程大哥那样,程大哥不是好好的吗?”
一舟摇摇头说:“程楼习武之人,内力深厚,与一般人而言当然是不一样的。我给予他真气,让他将子弹逼出,可他也元气大损,得休养许久。而林姑娘如此柔弱,现在这种状况根本经受不住过于强大的真元之气。听医生的,会好起来的……”
亦动看看林清溪,她静静躺着,身上插满了管子,以供她呼吸、汲取营养以及排泄,她丧失了一切活人的能力,他心如刀绞。他站起来,凝视着一舟说:“大师,我有一事相求,请大师一定要同意。”
一舟见他如此认真,赶紧施礼道:“少主请讲。”
“我要和林姑娘成亲。”亦动说道。
“这……”一舟犹豫了。
“请大师一定要同意。”
“唉……”一舟长叹一声,“少主大婚,是一件盛事,现在这般境况,是不是太唐突了些?”
“形式我不在乎,简简单单就行。我答应过她的,要娶她为妻,我不会食言。”亦动斩钉截铁的说。
“可是林姑娘现在的情况……”一舟想说又不敢说。
“我不在乎,不管她是生是死,我都要娶她。”亦动说。
“少主情深至此,于平常人而言是件至情至性的好事,可是少主以一身而系天下,如此行事,怕是不够冷静啊。”一舟说。
“难道身为王者,就要冷血吗?难道我就要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连个名分都没有吗?如果对于自己深爱的人,都要如此冷漠,那生有何意?”亦动两眼通红,盯着一舟说,“今生今世我只娶她一人,如果她死了……我……”亦动返身坐下,看着林清溪,他痛苦的将头抱住,使劲抑制着自己不要哭出声来。
一舟紧紧皱着眉头,须发皆颤,他盯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孩子,不知说什么好。半晌,他将头一点说:“我即刻就传礼部的董季大人过来。”
亦动与林清溪的“婚礼”是在当天下午举行的,地点便是市二院的这间病房。亦老五、小美与小鱼都赶了过来,而林清溪的亲人只有萧远诚与李豪。当然礼部的董季大人并没有赶过来,只好由一舟大师来担任主婚人,所有的繁文缛节一应免去。
“哥哥!”小鱼欢快的跑过来,看到亦动时却惊呆了,“你……”她心里一沉,立马笑不出来了,她颤颤的伸出手来,抚摸着亦动的脸颊,替他把眼角的泪水擦掉。
“小鱼!你来了,爸妈呢?”亦动问。
“在后面。”小鱼说,“清溪姐姐很严重,是吗?”
亦动点点头。
小鱼看看病床上的林清溪,再看看形容枯槁的亦动,鼻子一酸,泪水啪啪的掉了下来,又怕亦动看到更难过,赶紧扭过头去。
亦老五与小美双双赶来,小美笑着说:“一舟大师的弟子突然来找我们说你要与林姑娘成亲,可把我们乐坏了。不过我都没来得及给你们做上一身衣服……”她说着看看林清溪说,“林姑娘就罢了,我们也别折腾她了,倒是你,连个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穿什么都无所谓。”亦动看到小美的笑脸,心里突然温暖了许多,他站起来,把小美抱在了怀里,叫一声“妈……”便不可自抑的哭了起来。
小美抱着他瑟缩的肩头,摸着他的后脑勺笑着说:“都比妈妈高这么多了,还哭呢。我都替你害臊。”一面说一面也暗自擦着泪。
“大喜的日子,别哭了啊!”小美拍拍亦动的脸。亦动点点头。
小美拿过一个袋子来说:“婚礼就按我们暮葵的旧仪式办吧。这是一套你父亲的衣服,还算像样些。”小美说着害羞一笑说,“是我们成亲家宴时穿过的,你父亲那时候还帅着呢,啤酒肚还没有长出来,你试试看合身吗?”
亦动接过来,自去换衣服。
这里,小美、亦老五、一舟、萧远诚、李豪等和医生护士们开始装饰病房,换上了红色窗帘和被褥,摆上红烛,贴上喜字……一番折腾下来雪白的病房焕然一新,很有点喜庆的味道了。
亦动换好衣服,小鱼在一边眼巴巴的瞅着说:“我哥最帅了,我要是清溪姐姐就好了!”
亦动笑笑。
小鱼跑过来抱住亦动说:“我要是能替清溪姐姐受伤就好了,哥,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如此伤心过。你别伤心好吗,你这样,我们大家都开心不起来……”
“小鱼……”亦动看着这个小妹妹,突然觉得她一下子长大了,他说,“我知道了。我还有你们,还有爸妈,我会好起来的。”
林清溪依然静静躺着,只有心电图微弱的波动证明她是活着的。小美在床边用梳子慢慢将她的长发梳理整齐,用毛巾将她的脸细细擦净。
一切准备就绪,小美、亦老五和萧远诚并排坐了,亦动站在林清溪的床边,听着一舟大师抑扬顿挫的喊话:“一拜天地!”
亦动独自鞠了一躬。
“二拜高堂!”
亦动冲他们三人深深一拜。
“夫妻对拜!”
亦动转身向林清溪的病床一拜。
小鱼蹦跳着跑来跑去撒花。
“夫妻对饮交杯酒!”
亦动端起一杯酒来一饮而尽。
小美不禁用手擦去眼角的泪,连亦老五也有些忍不住了。
“送入洞房!”一舟大师一边喊,一边冲大家眨眨眼,所有人都起身,默默的离开了病房。
亦动站在床前久久的凝望着林清溪,她是那样年轻、那样美,他看着她,心生欢喜。他曾想过多次,他们成婚之时,他该有多么开心,而此刻,竟真的发自内心的油生出一丝幸福和满足。
“清溪妹妹,我们成亲了……你听见了吗?”他握起她冰凉的手放在自己唇边说,“从现在起,你是我的妻子了,开心吧?我知道你一直都想嫁给我的,你就是不好意思说。”他抹一把眼泪接着说,“好想亲你一下啊,只是这个可恶的呼吸机……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要你和我一起睡,你还骂了我,今天晚上……我们就可以一起睡觉了。其实昨天,我已经陪你一夜了,我看了你一夜,却没有看够。没有想到,我们洞房之夜,竟是这个样子。你睡的太死了,你知道吗……清溪,我求你醒醒,看我一眼好吗?我是你的夫君了,求你看我一眼,好吗……”
亦动轻轻撩起林清溪的一缕头发,拿一只小剪刀剪掉一段,又剪了自己一截头发,突然笑了说:“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头发太短了,绑起来好丑……”他将两缕头发用红绳绑在一起,用它轻轻刷着林清溪的脸,在她耳边极其柔和的说:“结发与君知,相要以终老……清溪妹妹,你看,我们被绑在一起了,生死相依,永不分离……”亦动说着说着,便泪如雨下,趴在床边,大哭了起来。
小美从窗外看到他的样子,心痛不已,眼泪也走珠儿似的往下落。不止是她,所有人都一言不发,默默擦泪。就连活了一百多岁、将红尘看破了几百遍的一舟大师也没见过如此至情的画面,早已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