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动、林清溪与小璞冲向后院,果然在西偏殿里找到了李豪。李豪右腿伤的很严重几乎不能走路。亦动架起了他。
“真是连累了你们……”李豪连声说。
“李豪哥哥,千万不要这么说,其实应该说是我连累了你。”亦动说道。
李豪不解,等他被扶到前殿之后,见到满地是血,人们七死八活的样子,更是不解了。不仅如此,还有和尚和经常出现在武侠片里的武林高手们,孙玦更是瘫坐一旁,一个大侠般的人物举着剑横在他的咽喉上。
“他们都是亦动的……老乡。”林清溪解释道。
李豪点点头向亦动说:“你的老乡们……挺穿越啊。”
亦动笑笑,不知该如何解释。
李豪被安置一旁,林清溪仔细检查他的伤口。
亦动走向孙玦,孙玦只抬眼瞟了他一眼,重新把头扭过。
“孙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包括你这个‘忆葵阁’,虽然你在凡世多年,但你还在觊觎着暮葵的那个王位。躲在这个角落里,做着一个君王梦。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君王只是个高级的服务生而已,鞠躬尽瘁的为天下苍生服务。自从被封少主,我的心一天都没有轻松过。其实我时常在抱怨,为什么我要肩负如此重担,而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爱自己想爱的人。所以我滥用王权,只图一时快活。受伤之后,在凡世的十几年,是我人生最快乐的时光,因为我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做最普通的事,享受最平常的欢乐。可是……我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暮葵一族,要百世流芳,所以我的责任还很重大。而你,只要一回头,便可拥有整个世界。以前的事,我们就此放下,你走吧!”亦动说着,示意阿有把剑收起。
阿有犹豫片刻,还是收回了剑。
孙玦惊疑的摸摸自己脖子上的血,仿佛不相信自己的头颅还在。他看着亦动冷笑道:“成王败寇,你说什么自然都是对的。”
亦动转过身,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梦中的画面,孙玦狰狞的笑着,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他挥挥手,对他的臣民们说:“我们走吧。”
受伤的人相互搀扶着走出了忆葵阁。此时雪已很大,地面全白了。
“程大哥没事吧?”亦动问。
“习武之人,流这点血不算什么。”程楼说,“何况还有一舟大师,我怎么可能有事。”
亦动点点头,看到几个牺牲的兄弟的尸体被扛着,心里又是一阵难过。阿有看着亦动悲伤的神情说:“小容,你真的大不一样了。”
“你是想说我以前杀人不眨眼吗?”亦动问。
“我们都是。”阿有抬头望着天空说,“一日杀手,终生杀手,戒杀比戒色还难,不知哪天我才能像你这样,有颗平常人的心。”
听着阿有的话,小璞也默默的低下了头。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己有公子即有此话,也离觉悟不远了。”一舟大师说。
“多谢大师!”阿有说着跪了下来,小璞也跪下,说,“我们救驾来迟,还请少主与大师降罪。”
一舟说:“你们二人本已不是我暮葵族人,今日前来,拔刀相助,老衲感激万分,你们救驾有功,何罪之有啊?”说着便亲手将他二人扶起。
一边的李豪看他们又是跪又是拜,说话还有腔有调,简直是一头雾水,不知这些人都是何方神圣。
“这个,我以后再讲你给啊,是个很长的故事,不过也很有趣。”林清溪说。
李豪点点头,笑着说:“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喜欢他了,果然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林清溪却红了脸说:“还是赶紧送你去医院吧!”
忆葵阁的大殿中,经过一场打斗,狼藉一片,孙玦静静躺在地上,看着眼前一道光柱里乱飞的灰尘。过往的一幕幕在他的眼前上演,在公孙己容出生之前,他一直都是暮葵族最得宠的公子,仿佛世间一切的美好都属于他,几乎所有人都相信第二十五代掌门之位必定是他。然而梵音寺的高僧们却选择了公孙瑾,一个女子竟然强过了他,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厉兵秣马开始了他的谋逆之途。所幸,公孙瑾选择了嫁人而不是即位,这让他又心生了希望。然而,第二十六代传人却是公孙瑾的儿子,公孙己容。从此公孙己容这个名字成为了他生命中的天煞星,让他一无是处、尊严扫地。
如果不是他,他仍然是暮葵族最骄傲的后人。如果不是他,他也不会被逐出族籍,独自流落于这个陌生的凡世。先主的话依稀响在耳旁:“本尊赐此玉玦于你,从此你我师徒之情、叔侄之情、君臣之情一刀两断。你与我暮葵族再无半分瓜葛,我们死生不复相见。出去成为你想成为的人吧。”
那天他流泪了,他带走了数万愿与他同赴凡世的子民,却没带走他的妻子儿女。他自幼克己复礼、遵规守矩,一心一意只想做一个优秀的暮葵子民,就连与自己的妻子都相敬如宾没有半分逾矩。而他却看到身为少主的公孙己容张扬跋扈的样子,一直到今天,他高高在上对他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孙玦恨的牙根直痒,“凭什么?”他只想大声的问问苍天,问问逝去的先主,“凭什么?凭什么让那个小子得到那么多,而我,却一无所有?”
他的手碰到身边一个硬硬的东西,他拿到手里,却是他的手枪!
他心里划过一道闪电,这世间他已再无二心,只要能杀了他!孙玦端起枪来,走向窗边,看看下面的人们还未走远。
“把枪放下,老衲可度你此劫,你可与爱人相聚,尽享天年。不然的话,等待你的将是无边炼狱。”
“……而你,只要一回头,便可拥有整个世界。”
亦动与一舟的话在他的耳边回响,他将枪举起,面前却浮现出穆静怡的样子。“静怡,原谅我,这是我最后一次做坏人了……”孙玦的心里默念道,端起枪来,拉上保险,将准星对准了人群中的亦动。
阿有与小璞与他们告辞,亦动将李豪扶进了林清溪的车里。
林清溪看看亦动说:“你们要去哪里?”
“回去呀,还有很多事情……”亦动说。
林清溪看看他身后的人们说:“他们都很拥戴你,你一定要努力,做一个合格的老大。”
亦动点点头,说:“一定。如果李豪哥哥没什么大碍,你随时呼叫我,我来接你回去。”
林清溪说:“可惜那个千里灵犀……”
“我知道。”亦动从兜里又掏出来一个小铃铛,和上次那个一模一样,“又做了一个。”
林清溪笑着收下了。大雪簌簌而下,雪地里亦动的头上落满白雪,她那一瞬间甚至觉得他们已是白发苍苍,可他的脸又是那样青春飞扬。她暗暗的想,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男子,而这个男子竟然还这么爱她!
她前行两步,也不管有那么多人在场,扑在他的身上。
亦动笑着将她抱住——就是那一瞬间,他正满心甜蜜——却正是那一瞬间,只听“噗”的一声钝响,血光在他眼前飞溅开来。林清溪的身体瘫倒在他的身上,他的手一片粘湿,他颤抖的将手掌伸开——一片鲜红的血!
刺目的血点一滴滴落在纯白的雪地上。
“清溪……清溪!”亦动惊叫道。
林清溪的脸已变的惨白,气若游丝:“亦……动……”
亦动将她抱起,四处张望。
“是孙玦!”一舟说,手下的人们立即又冲回忆葵阁中。
一舟大师默念着法咒,将真气一点点送入林清溪体内。
“得赶快送往医院!”亦动说着,抱着林清溪向车边走去。
李豪从车上下来,惊恐的看着林清溪,他坐到驾驶座上,却因腿伤严重,无法把车开动。
亦动看着李豪说:“不行,李豪哥哥,这样太危险了!一舟大师,你会开车吗?”
一舟无奈的摇摇头。
这时一个僧人突然冲过来说:“我来开!”
李豪退到副驾驶位上,看着这个老僧人熟练的开动了汽车,他盯着他看了半天,才迟疑的说:“姐夫?”
老僧人飞快的转着方向盘说:“最近的是市二院,我们就去那吧!”
亦动坐在后排座椅上,将林清溪紧紧的抱在怀里,一颗心几乎都要碎了,他清楚的知道是孙玦想要杀他,才误伤了林清溪,全是因为他……一舟大师虽已封了她的穴道,血却仍然一直往外流。亦动一直叫着她:“清溪,振作啊,不要把眼睛闭上,我求你……”
“我没事……”林清溪努力笑了一下说,“我包里有个小锦囊,里面有封信,求你,读给我听……”
亦动一听,赶紧翻她的包,果然有个精巧的小锦囊,他把信展开读道:
“孩子,
再有一个月就到预产期了,我们能够一起坚持到今天,真的是很棒呀!亲爱的宝宝,医生已经告诉我了,你是个女孩。一般情况下医生是不会透露胎儿性别的,可是我们情况特殊,也许,妈妈最终连一面都见不了你……
可是宝宝,不管怎样,你都要坚强勇敢。这个世界远比我们想像的无情的多,但是只要你足够勇敢,又会被它温柔以待。所以,你不要害怕,即使以后没有妈妈,你还有爸爸,还有许多爱你的人。
等你长大了,你也会遇到一个爱你的人。也许你会因为妈妈而怀疑爱情,妈妈很抱歉给你的人生留下了阴影,但是请你相信,如果有个人值得你为他付出时,不要犹豫。妈妈不后悔与你爸爸相爱,也不后悔有你,唯一的遗憾是可能不能陪伴你们更长更久……
也许你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宝宝,我想你可能也理解了我此刻的心情,面对着生与死,我竟觉得一切都那么圆满。此生有你,妈妈知足了。
爱你的妈妈 韩佳”
亦动低声念完,林清溪默默微笑,说:“妈妈给我留了六封信,这是最后一封……让我在有宝宝以后才打开看的……我怕……我怕……”
“清溪不怕。”亦动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说,“不要害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林清溪微微一笑,却将眼一闭,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