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清溪与亦动拿着新打的鱼进到温即方家厨房时,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的少主挽着裤腿和袖子,身上湿答答滴着水,背上还背了条鲤鱼,脸上还有小河里的淤泥。那些下人们丢了魂魄一般接过鱼来,给他整理衣衫擦洗脸上的泥点。亦动吓的连连后退:“喂,喂!你们别碰我呀!”
那些下人们“嗵嗵”的跪下告罪,连连传人请上房专门侍候温即方夫妇的大丫鬟们过来。
亦动被他们拽到上厅里来,被十几号丫鬟围着,这个给净面那个结更衣。看着面红耳赤的亦动,林清溪在一旁忍不住发笑。
这时温即方也赶出来作揖道:“学生大意,让少主下水捕鱼,着实不该……”
折腾一番后亦动端坐椅上,温即方亲为其诊脉。沉默半晌,温即方说:“脉象平稳,少主已经大愈了。”
亦动得意洋洋的收回自己的手来说:“我就说嘛,这一点小病,才不会有事呢。”
“只是……”温即方十分关切的说,“小容,当年你伤重,连我都无力回天,只有把你交于凡世,后来你一直生活在那里。多年不见,你现在虽然身体不错,比起凡人尚算强壮,但比起以往,可谓天壤之别。你内力全摧,只剩些拳脚功夫,加之伤重所耗,你身体已大不如前。如果能常来学生这里,由学生亲自调制汤药,每日服之,应能助你恢复原来的样子。”
看着温即方,亦动心里十分感动,他真像自己的大哥一般。不管从哪方面说,温即方都比那个自称是自己大哥的阿有更像个大哥。
“大家都在啊,我们来晚了!”这时,只听阿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亦动头皮一阵发麻,回头一看,果然是阿有和小璞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温即方与秦月白赶紧站起来与阿有和小璞见礼。
“己有公子与璞公主前来,请受温即方一拜。”温即方夫妇行大礼参拜,阿有连忙回礼,双手扶起了温即方。原来阿有名叫公孙己有,真的是亦动的表兄,而那小璞却是当年掌门收养的义女,取名公孙璞,名为公主,其实并非真正的公主。
阿有与小璞见到亦动也跪地相拜。亦动拧着眉头嚷道:“你们烦不烦呀,拜来拜去的!早就跟你们两个说过了!起来起来!”
一屋子人瞠目结舌的看着发狂的少主,阿有与小璞只得灰溜溜的站起身来。
一时间席已备好,大家各自入座,依然是亦动坐了上首,其他人分次序落座。温卿方坐在最下首的一个角落里默默的吃着自己的饭。桌上有了阿有热闹了许多,阿有与温即方大侃特侃。而秦月白则热络的和小璞及林清溪聊天。
“己有和璞姑娘怎么今天才到?少主他们昨天一早可就到了。”温即方说。
“我们也想昨天来的,可没想到楼上******漏水了,害老子盯着物业的施工盯了一天。”阿有说着夹起一块鸡肉来大嚼一口说,“香,真是香!去凡世这么久,都没好好吃过一块肉,要不是小璞手艺好,我******根本吃不下那儿的东西去!”
“己有公子喜欢吃就多吃一点。”秦月白说着将自己身边的一碟蟹黄糕推过去,“这是今年的头蟹,公子尝尝鲜吧!”
阿有尝了一口,瞥见桌子中央上供一般摆着的清蒸鲤鱼说:“这么条普通的鱼竟装了这样罕见的珐琅镶金的盘子,一定是大厨做的,我先尝一口喽!”说着便上去夹了一筷子。
“阿有!”温即方大吼一声。
阿有一口鱼肉尚未入口,便受到惊吓掉在桌子上。他不知所措的看着温即方。
“那是少主今天一早打来的鱼。”温即方说。
阿有一听,脸都灰了,说:“阿有冒犯了……少主恕罪。”
亦动挺不自在的说:“这也无妨啊,谁打来的都一样,你们要总如此特殊待我,我受不了的。”
阿有想到亦动在快递公司送货、在工地上拧螺丝,心想这些要被温即方知道了,他会有何感想,于是他正色说道:“温先生,小容在凡世多年,早已把自己当作一个普通人了,如果我们还按旧礼待他,他心里也不舒服。我们暮葵族飘零至此,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墨守成规。我想有些事情,是该改改了……”
温即方点头:“阿有,你说的是,这些事我也早就想过。有时间我们要跟一舟大师商定一下。”
阿有连连摇头:“一舟那老固执未必肯听。只是这暮葵改革一事,迟早要兴,现在当务之急是让小容早一点熟悉这里的生活,早一点执掌轩辕之剑。”
一说到轩辕之剑,所有人都停止了吃饭,空气突然凝滞了。亦动突然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的身上,仿佛他是一个救世主,这让他十分不舒服。他说:“说实话,虽然我可能也许大概是你们的少主,但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关于这里,关于在坐的各位,在我的脑海中,确实没有一点印象。请大家原谅我,不知所谓‘少主’为何物,这一重担,我恐怕也担不起来。”
“哼!”角落里传来温卿方的冷笑,“如果你不能担任少主,那还有谁能呢?那个飞扬跋扈、意气风发的公孙己容去哪了?如果你懦弱至此,即便是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几句话差一点把亦动噎死,这个清冷美艳的女子,让他无言以对,他又开始隐隐的头痛起来,这一次他却清楚的知道不能撞桌子了,温即方家的桌子比铁还硬。
“卿方,怎么这么说话,太放肆了!”温即方说。
温卿方低下头不再言语。
一直默默无语的小璞却发话了:“温姑娘恨水不能成冰我们理解,只是少主已非昔日少主,温姑娘也非昔日的温姑娘了,有些话还是忖度下为好。”
一旁的林清溪听着小璞这棉里藏针的字字句句,仿佛看到一场宫斗,原来她们两人为亦动争风吃醋由来已久,即便现在各自觅得郎君也仍然意犹未尽。
阿有“彭彭”地拍着桌子说:“小璞!够了!”
小璞也默默的低下了头。
秦月白见状只好说些不相干的缓和下气氛,一顿饭就这样吃完。
饭后阿有一把拽住亦动说:“跟我来!”
亦动说:“等等,让林姑娘跟我一起去。”
“哎呀!你怎么干嘛都叫她呀?”阿有捶胸顿足,“我带你去个重要的地方。”
“不行,让林姑娘跟我一起,不然我不去。”
“好好,我算是服了你了!”阿有妥协,带着亦动和林清溪一道走了。
林清溪与亦动跟着阿有翻过了一道山又一道坡,林清溪累的腰酸背疼,她长这么大都没有走过这么多山路,幸而秦月白送的布鞋,穿着格外舒服合脚。她拼命走,才勉强不被甩在后面。
最后他们走到一个山洞旁,阿有对亦动说:“就是这里了。”
山洞深不见底,从里面透出幽幽的凉风。林清溪毛骨悚然,说:“好黑呀,就这么进去吗?”
“林姑娘不必害怕。你们跟在我身后,小心一些。”阿有说着进了山洞。亦动与林清溪手拉着手跟在他身后。
沿着山洞走了几步,转了个圈便看到有了光亮,有两只火把插在岩壁上,火把中央则是一扇满是灰尘的陈旧石门。阿有躬身请亦动过去,说:“把你的手伸到门栓上,门就会自动打开。”亦动照做,看上去岿然不动的石门轰然开启。
“哇,指纹识别?”林清溪不可思议的说。
阿有笑笑:“在你们的社会可能是,但在我们这里,却大大不同。小容是这扇门的主人,只有他能开启,仅此而已。”
他们步入门内,只见其中有个百平米见方的圆形山洞,洞四面挂着火把,正中央是个高高的祭台,祭台四周燃烧着火焰,正中央是一把直插入地的蓝光闪烁的宝剑。那剑有一米高,剑柄镶嵌各色宝石,光彩夺目,剑身光滑、寒气逼人。
阿有说:“把它拔出来,你就是整个暮葵族的主上了。”说着他把嘴角一弯,“是不是简单的不可思议?”
亦动站着看着那把剑,一动不动,火光映在他的脸上,一明一暗的光在他的脸颊上跳动。林清溪还没有见过如此严肃的亦动,她静静的站在一边,感觉洞里的湿冷之气十分的重,而那火焰,对抗着洞内的湿气,熊熊燃烧着。
“为什么是我?”亦动反问道,“你上去拔了剑,你当老大岂不更好?反正你比我有力气的多!”
阿有哈哈大笑:“你不要开玩笑好不,如果真是如此,这支剑早被那个人拔去了。在你被确认为第二十六代掌门时,梵音寺的高僧们就用你的血封印了此剑。别人即使有通天之力也拔不起来,不在力气大小,而在命数。”
亦动脸色苍白,面对着一个莫名其妙的掌门之位,他不知如何应对,他说:“阿有,这一切真的跟我没什么关系了。我……我没办法当这个什么什么掌门……”
阿有冷冷一笑:“你不就是失忆了么,没关系。我把一切都讲给你听,不管你能不能记起来,你永远都是暮葵的第二十六代掌门,你身体里流着公孙氏的血液,这把轩辕之剑是专门为你而设,这些都是不可否认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