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病重的事情虽然有意掩饰,但众人都心知肚明。这几日,松贤的心情越发沉重了,他端着刚刚送进去的早膳,不由得叹了口气。皇上已经连着好几日都食欲不振,再这样下去……想到这里,他摸了摸胸口中的物饰,是一位极品暖玉。因着他早年吃了不少苦,是以身体一身不好,尤其畏寒。这会儿到了冬天便会浑身发冷,可胸口这枚暖玉却触肌生温。想到送玉之人,他面色有些动摇。
“师父,皇上的午膳有特别要吩咐的吗?”他的徒弟小桂子跑来问道。
松贤回神,想了想便说道:“吩咐御膳房做些清淡的吧。”其实这几日的饮食已经够清淡了,只是皇上还是越来越吃不下。
小桂子听了点点头,偷偷看了看殿内,小声问道:“师父,皇上他——”他进宫已有些年头了,不过一直胆小,原来都是做些粗活,不知道怎么就被松贤看中了,给收了徒弟带着身边,这才有幸跟着他伺候皇上。本以为是天大的好运降在他身上了,岂知皇上竟然突然就病倒了。他隐约听太医说过这病来得十分凶险,恐怕……他只是一个近侍,若是万一皇上真的去了,不知道未来的新帝能不能容下他?
“还愣着干嘛?”松贤见他一脸担忧,不悦道。他看中小桂子,其实偶然见他被人欺负,便想起了当年自己刚进宫的时候,一时心软便收了他为徒。除了人不够机灵,品性倒是个好的。
小桂子赶紧应声跑了。
松贤准备进殿去看看皇上,却见淳贵妃带着几名婢女缓缓而来,他赶紧退到旁边侯着。待淳贵妃走近了,才恭敬道:“奴才参见贵妃娘娘。”
“起来吧。”淳贵妃知道他是皇上最信任的内侍,故而对他的态度一直不错。见他起身,便接着问道:“皇上怎么样了?”
“回贵妃娘娘的话,皇上早膳只食了一些,可能还是胃口不太好。”他弯腰恭敬地说道,眼神却轻轻瞟过唇贵妃身后宫女提着的食盒。
淳贵妃听了,含笑道:“那正好,本宫亲自做了些皇上爱吃的点心。”说着,便带着宫女走了进去。
松贤恭敬地退在一边,心里却在想着淳贵妃所出的二皇子晏清,虽然二皇子比不得大皇子优秀,可贵妃娘娘的地位却高出了萧妃一截。皇上突然出病倒,最倒霉的还是大皇子,若萧妃还是皇后,那他便是嫡出的长子,是最有资格当储君的人选。可眼下,萧皇后已经是萧妃了,那他便不是再是嫡出的皇子。如此一来,三位皇子皆有可能成为储君。
此时的安逸侯府,纳兰容若自从住进了战寻的新府邸之后,便三番五次地派单淮过来请她,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侯府的当家人。而她这边收到的消息,据甲一回报称皇上的情况非常不好,若真的如此,她担心接下来会有事情发生。
她想了想,吩咐青儿去给温仪然送封信。温伯侯和宁国公是保皇党,眼下两人的情况也最特殊。皇上病重,储君未立的情况下,晏祁定然会有所动作。她轻轻地敲着桌面,想到三位皇子各自的情况,竟然一时也分不出个胜分。
如凤娴月所猜,晏祁确实比较担心。他这些年来暗中发展了不少脉,可有兵权的却寥寥无几,不像大皇子晏澈,他的背后还有萧家,安国将军的手里握着二十万大军,而二皇子晏清,虽然一直无意于朝堂,可他并不相信他,身在皇家,有哪个皇子不肖想皇位的?或许这个二弟只是藏得比较深吧?晏祁思来想去,觉得眼下的情况于他不利。幕僚纷纷建议他收买新晋的英武侯战寻。他手中有十万大军,虽然不敌安国将军,可他手足的大军骁勇善战,刚刚还立过大军,若真的能为三位子所用,他坐上那个位置的胜算就更大些了。
是以,战寻收到晏祁送来的请帖时,一点都没有意外。眼下来找他的皇子,应该都是冲着他手足的兵权来的。想来可笑,皇上明明不信任他,甚至一而再地想谋害他的性命,却给了他兵权,不知道是不是皇上病重,忘了这回事,竟然也没有向他收回兵符。此刻收到晏祁的请帖,他根本就不想理会,吩咐单淮将帖子退回去,就说他身体抱恙,不便见客。
晏祁听到小厮回来禀报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这个战寻真的是给脸不要脸!不急,待他坐上那个位置,这些挡他路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相较于三皇子的汲汲营营,大皇子晏澈终日在府里闭门不出,就是出府也是进宫探视皇上和陪萧妃抄写佛经,说是为皇上祈福。皇子的身体越发地差了,昨儿晚上竟然吐血了后竟然晕了过去,将一旁伺候的淳贵妃吓坏了。
“朕怎么了?”皇上醒来,虚弱地问道。他觉得自己连喘气都十分困难,甚至好好地坐在庆上都需要莫大的力气。他看着一旁默默流泪的淳贵妃,忍不住拉起了她的小手。
淳贵妃这会儿是真的伤心,她与皇上自幼一起长大,虽说进宫并非是因为有多深的感情,可相处了这么多年,眼见他病成这样,又怎么能不难过呢?再者说,皇上并未立储君,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成日里只知道游山玩水,这会儿进宫了又终日里只会画画,哪有半分心思花在储位上,让她愁白了头。若他的清儿最后没有登上皇位,不论他那两个兄弟谁继位,可能都不会有他们的好日子过了。所以,她的清儿一定要争这个储位!想到这里,她轻轻擦了擦眼泪,带着口腔说道:“皇上都睡了好一会儿了,臣妾担心死了!皇上,臣妾还指望着您过日子呢,您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不然臣妾也不活了!”说着,竟然轻靠在皇上身上哭了起来。
“好了,别哭了,朕不会不管你的。”皇上拍了拍她的背,劝慰道。
下一刻便听到松贤喊道:“萧妃晋见——”
萧妃进来的时候,淳贵妃还靠在皇上的身上,根本就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见到这样的场面,萧妃的心里不悦,剜了淳贵妃一眼,向皇上行了一礼,便说道:“妹妹对皇上还真是用心,可做儿子的不上心,这做母亲的再怎么用心也没有用。”
她这是指晏清没有进宫探望皇上了。淳贵妃知道萧妃是来找她的不痛快,她按捺住气愤,轻声道:“姐姐还不了解清儿吗?他呀,就是个闷性子,心里想着他父皇也不会说出来。”说完离开皇上,坐直了身体,说道:“皇上,您觉得臣妾说得对不?”
皇上点点头,他虽然不喜欢晏清,因为这个儿子最不像他,对权势毫无欲望,一心只想过闲云野鹤地生活,可心里却知道他的品性是好的。三个儿子当中,最像他的要属三儿子晏祁了,他一样能忍一样懂得经营。只可惜身后没有一个得力的母族。而大儿子晏澈,这个儿子各方面都十分优秀,他对他最为满意,只是……想到他曾经向他请旨赐婚的一幕,他的眼神就多了一抹旁人看不懂的深邃。
“皇上,臣妾亲自做了您最喜欢吃的点心,您偿偿?”萧妃从身后的宫女手中接过食盒,讨好地说道。
淳贵妃遗憾地说道:“让姐姐费心了,方才皇上已经偿过我做的点心了,这会儿怕是吃不下了。”其实皇上的食欲非常差,刚刚也只吃了一块点心而已,便摆手吃不下。
萧妃暗恨地瞪了她一眼,竟然什么都要和她争。
皇上又咳嗽了几声,方才说道:“对了,朕听说南迦山的菩萨非常灵验,不如由两你们两位带着臣眷去为朕祁福吧。”
闻言,淳贵妃和萧妃皆是一愣。不明白皇上为什么突然提出让她们去祈福。不对,皇上还说要带着臣眷,难道说是那些朝臣的夫人女儿?最不解的是淳贵妃,她在南迦山呆了快大半年了,这才回京了几天又要去?
她想了想,轻声问道:“皇上,臣妾在南迦山才回来呢,要不让萧妃姐姐去好了?”眼下皇上的情况十分不好,此时离宫,万一皇上……不行,她得在宫里守着。
萧妃的想法也是差不多,这般要紧的时候她怎么会愿意离宫呢?只是还未开口,便听到皇上说道:“难道还想抗旨不成?”他的声音虽然虚弱,可语气却是坚定的。
“臣妾不敢!”淳贵妃与萧妃纷纷跪下说道。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便是这个意思了。皇上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两人均是看不透,只知道这次南迦山之行是非去不可了。
“大皇子,刚刚娘娘派人送信来了,说是皇上命她和淳贵妃带着臣眷去南迦山祈福,明日出发。”
贴身小厮来禀报的时候,晏澈刚刚抄完一本佛经。闻言,他放下手中的笔,轻轻挑了挑眉。